故人长绝

　　今天是申时语30岁的生日。

　　雾蒙蒙，隐绰难明。11月份的南方是难得见晴朗日的。

　　七点出的门，雾霾天气加堵车，一个多小时才到公司。相对于平时来说，算晚了。申时语看了看手表，嘘着热气搓着手上了电梯。

　　刚进办公室，就被人大力抱住，鼻边传来厚重的香水味，申时语说不出是什么香。软糯的手心微烫，是空调熏的。

　　申时语反过身环抱住来人，宠溺的刮了刮女孩的鼻子：“怎么来这么早？”

　　这是他的女朋友，不出意外，过两年就是他的结婚对象——陈梦梦。陈梦梦是个幼儿教师，才刚毕业，23岁，正正是青春灿烂的好年纪。申时语是闻不得浓烈的香水味的，但陈梦梦是例外，陈梦梦身上的香味，是生命，是年轻的味道。

　　陈梦梦努了努嘴，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申时语好笑的在她的唇上啄了啄。陈梦梦才满意的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人家可是准备了好多礼物呢！”

　　“什么礼物？”

　　“婚纱照！前不久你答应人家的，不许耍赖。”陈梦梦嘿嘿笑着，提了包拉着申时语往外走。

　　申时语面对陈梦梦的无赖式撒娇，总是招架不住的。经她一提，才想起前些天随口答应他的婚纱写真。他和陈梦梦相识三年，相恋三年，他的生日，也是他们的恋爱三周年纪念日。

　简单向公司里交代了一下，便驱车带着陈梦梦赶往A市中心的lover婚纱摄影馆。

　　刚进门，就有服务员热情的迎上来接待，这是陈梦梦早就预约好的。接下来，便是试婚纱，挑婚纱。小女孩都是贪心的话，面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别不开眼。申时语很耐心的陪着陈梦梦试了这件又试那件，最终在三个小时后，选定了三套。

　　接着是去摄影棚。这家婚纱摄像馆是A是最有名的风格馆，摄影师技术高超，店内服务周全，一直是众多情男情女重金驱赴的摄影场地。

　　拍摄任务是繁杂而沉重的，申时语被摄影棚内的灯光和相机咔嚓的声音刺激的头晕目眩，趁着陈梦梦单拍的时间，他走出摄影棚透气。

　　刚拿出烟，就看到Miss李正满脸微笑的给一个女人说着什么。Miss李是陈梦梦的朋友，也是陈梦梦预约的摄影师。只不过今天的拍摄是陈梦梦的临时惊喜，等她打电话确定时间时，摄影师早已被人预约拍摄。所以给他们委派推荐的是另外一个。为此，陈梦梦还不高兴了老久。

　　跟Miss李交谈的女人背对着申时语，看不清长什么样，只不过她穿着一身暗红色旗袍礼服，将她的腰身衬托的很高挑。背上是微微的分叉设计，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肤。站在那里，仅一个背影，一种清冷文艺的气质就扑面而来。

　　申时语向来对美女是不避欣赏的，人，食色性也，方为乐事。看到他欣赏的美人，他也会去搭讪，要联系方式。陈梦梦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申时语她太了解了，花心的男人，也是成功的男人。只要不过分，她都能接受，毕竟当年她和申时语的缘分，也是从申时语不光彩的主动开始。

　　申时语将烟盒重揣回兜里，用鞋尖踢了踢地面，缓步向两人走去。Miss一眼便看到了申时语，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时语。”

　　申时语挺了挺背，走到女人的身旁，扫了一眼，女人是微侧着的，只能看到她的微红的鼻头，几撂细发挡住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女人长什么样。

　　申时语打趣着Miss李：“难怪不理我家梦梦，原来是有更好的生意，李小姐，你这可不厚道了。”

　　Miss李啐了一口，笑着说道：“蒋小姐给的小费高，谁像你们两口子似的，抠门。”

　　申时语绕到Miss李身旁，徉装生气：“那我得看看是哪个大金主。”

　　才看一眼，便登时愣住。

　　“是你。”不是疑问，不是惊讶。平淡的如一汪深潭。

　　女人也平静的回应：“好久不见。”

　　Miss李一脸惊讶，看看申时语，又看看女人，欲言又止：“申先生和蒋小姐，原来认识！”

　　“不算熟。”

　　“故人。”

　　两人愣住，空气有些凝滞。Miss李有些尴尬，忙借口有事走开。

　　申时语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三年未见，还是熟悉的面孔。30岁的人了，脸上竟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留下，反而比三年前更加明媚，更加耀眼。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穿这种风格的衣服，以前的她，跟现在的陈梦梦一样，蹦蹦跳跳，像个孩子。只不过，她是老了过气的孩子，而陈梦梦正是惹人疼爱的年纪。

　　拥了十年的身体，申时语太了解了，就是哪里长了一颗痣，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分开这三年，咋一重逢，他突然有些迷惘，甚至有些惊慌，眼前这个女人，让他陌生，是容貌上的陌生，也是气质上的陌生。

　　他忍不住抽了根烟，在半根的烟雾缭绕里，女人看着他，面色沉静，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相顾无言，寂静在申时语不时吐出的烟雾里。

　　在烟雾里，他看到女人转身，脑后簪上的流苏摇晃打落在女人的肩头，申时语听见女人说“告辞”。

　　他忍不住开口：“你是，要结婚吗？”

　　女人顿了顿，转过身，嘴角有微笑，疏离而礼貌：“是的，也祝你新婚快乐。”

　　申时语下意识解释：“不是……”蓦的，看到女人身后走来的男人，眼光一沉：“蒋默，你实在是很狠心。”

　　女人收了笑，欠了欠身，不在停留：“故人长绝，无怨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