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素来胆大心细出了名,西门庆想给李瓶儿壮壮胆子,省了她胡思乱想。
吴银儿来了,瓶儿和她两人相对泪流,还不到黄昏时分,那官哥儿在奶娘怀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珠儿只往上翻...
李瓶儿一把抱过来,只有大哭,也无计可施,赶忙叫迎春去唤西门庆快来。
此时西门庆正在前厅与常峙节说话,常峙节最近手头有点紧,又低眉顺眼的过来借钱;西门庆听到官哥儿突然发作,来不及再说,打发常峙节道:“好了兄弟,过几日你再来吧,我叫人拿银子给你。”
西门庆说完急匆匆地赶到李瓶儿房中,月娘等人也都到了,看着官哥儿只在她妈妈怀里一口一口的倒气,西门庆不忍再看,走到外间屋长吁短叹。
没有半盏茶的时间,官哥儿就断了气,虽生在富贵家,却早早走完了这世间短暂的一生..
李瓶儿抱着孩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众人赶紧摩挲后背,又掐人中,瓶儿才醒过来,依然抱着官哥儿哭叫着:“我可怜的孩儿啊,娘宁可和你一起死了吧,我也不想活在这世上了,我的心肝宝贝啊,为什么丢下娘,一个人走了啊!”
奶娘和迎春也哭的话也说不出,瘫软在地,众人皆不禁动容。
西门庆含泪吩咐玳安去前面西厢房放下两条宽凳,把孩子连同枕席被褥抬过去停放。
李瓶儿趴在官哥儿身上,两手死命的抱着,哪里肯放,口中直叫着:“我的娇儿啊!撇的我好苦,生了这一场,再也见不得你了,我的心肝宝贝啊.......。”
玳安也不敢上前,西门庆只好过来,报住李瓶儿,见她脸也抓破了,披头散发的,便忍痛劝说道:“哥儿既然不是你我的儿女,白养活一场,短命死了,哭两声丢开也就是了,怎么只顾哭哩,他又不能复生,你身体也要紧,先抬出去吧,好请阴阳师来看嘞。”
转头又问吴月娘道:“月娘,这是什么时候哩。”
吴月娘垂泪道:“应该申时前后哩。”
孟玉楼在一旁道:“是申时死的哩,他一定还等这个时候才去呢。他申时生的,还要申时死哩,日子相同,只是月份不一样,整整好好一年零两个月来。”
几名小厮上来,七手八脚要抬了官哥儿出去,李瓶儿又哭道:“你们急慌慌抬他出去干什么哩,冯妈妈,你伸手摸摸,他身上还热着呢!”
众人一听,心有戚戚然,瓶儿有叫喊了一会儿,忽的一头栽到地上,又昏厥过去,小厮们趁这个时间赶快将官哥儿抬出去了。
停尸这两日李瓶儿想起来就哭,嗓音也哑了,前些日为她印制佛经的薛姑子到来,每到夜晚便给她念那《楞严经》、《解怨咒》,又劝她道:“不要哭了,六娘,你身体要紧哩,他本就不是你的儿女,是你前世的冤家仇人。你想他花你钱财、赚你眼泪,还要夺了你的命去才肯罢休。”
无论怎么劝,李瓶儿还是止不住的痛心啼哭。
到了下葬的日子,西门庆唯恐李瓶儿亲眼看着悲痛更深,便把她强留在家中,不叫她前去。
李瓶儿见棺材起身,在后面追赶着放声大哭:“哥儿啊,我的儿,再也回不来了啊!”
李瓶儿用了全身的力气喊着,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一直赶到大门首,一头栽在门前,脸额都跌破了,被众人连抬带扶的架回到房里。
可房里原本总是躺着玩耍的官哥儿的炕床已经空空落落,他往日喜欢的那只画着寿星的拨浪鼓还挂在床头...
睹物思人,李瓶儿拍打着桌子,止不住的又是失声大哭...
吴银儿紧握着她的手,泪水涟涟的劝说道,“干娘,别哭坏了身子,以后再和俺爹爹再生一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