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宗走后,秋菊发现他留下了一大笔钱,如果搁以往秋菊早就追上去,把钱还给耀宗。
秋菊把这笔钱一分为二,一部分存起来,另一部给高老爷看病。她明显感到高老爷身体不如从前,一天一天衰败下去。
但这天来的很快,高老爷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全靠着秋菊花钱买药吊着。
“我想见耀宗。”高老爷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步,还想见一见儿子。
秋菊明白,她把正扬托付给邻居张婶,要买票去厦门。
“秋菊,你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张婶很担心秋菊。
是的,林秋菊又怀孕了,别的不说,高耀宗生育能力还挺不错。
“你说这耀宗也是的,出去大半年了,你给他写了多少封信,他爹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来回家看看。”张婶替秋菊打抱不平。
“他工作忙,大概没来得及看,我就去两天,正扬拜托你了。”秋菊还在习惯性的为高耀宗开脱。
秋菊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火车飞快的掠过田间地头,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如果,高耀宗不再回来怎么办?”雅颂问她。
“仙子,我们只是假离婚,等到耀宗报了仇,他就会回来。”秋菊相信那只是假的。
“秋菊我知道我劝不了你,如果你真的看到他变心了,那就放手吧。”雅颂知道剧情,这个时间线秋菊应该正好能碰到高耀宗和孙雅婷举行婚礼,她又大着个肚子,真害怕出了什么事儿。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一定不会那么狠心的。”
秋菊不相信耀宗那么狠心,还要说什么?
“大姐,到站了,你该下车了。”
这时候乘务员,来让秋菊下车。秋菊才从与雅颂的对话中抽离出来。
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寻找高耀宗的路,所幸孙氏公司在厦门大名鼎鼎,没有人不知道。
她一路打听到高耀宗的住处,却发现这里张灯结彩,铺了红毯还有鲜花,还有许多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穿的西装革履,像是参加什么正式场合。
紧接着一辆辆汽车驶出来,那别墅门前有一队人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女孩穿着白纱。是来过自己家的雅婷小姐。
而那个笑容满面的新郎是耀宗,今天竟然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秋菊看着她俩相扶走上婚车,脸上洋溢着笑容。
紧接着婚车缓缓开动,秋菊才反应过来,穿过观礼的人群想要追上去,可是四个轮子的车轻轻松松的可以跑赢赛马,更何况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她不死心,追上去,却摔在地上,嘴里还不停的喊:“耀宗,耀宗!”
高耀宗似乎看到了秋菊,听到了她的呼唤,他回头透过车窗,只看到了一个摔倒的孕妇。
“耀宗,你在看什么?”雅婷问他。
耀宗飞快的回头:“没什么。”然后握住雅婷的手。
高耀宗也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这样,一开始他喜欢雅婷背后带来的财富,后来丁传贤让他心里只有报仇,他也知道秋菊的大恩是不能不报,所以雅婷,想着大不了,厦门一个家,福州一个家,永远供养着秋菊。可形势所迫,为了报仇也不得已而为之了。
高耀宗也煎熬过,在夜里无数次想到秋菊的操劳,他也曾默默的告诉自己,只要报了仇就和雅婷说清楚,回家。
可是人一旦尝到权力和财富的滋味,那能那么轻易的放手,他靠着孙家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丁传贤打入谷底,这种翻云覆雨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
就在这时候,雅婷告诉自己她怀孕了。高耀宗就明白,他爱上了雅婷,再也回不去,秋菊自己也只能辜负。
秋菊失魂落魄的走到大街上,她看到了耀宗所说的电车车轨,丁传贤就是在这里把曜中的手碾在车轨上的吧?
秋菊回到家,高老爷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就明白了,此生自己是见不到这个儿子。
不禁悲从中来,口中呐呐:“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爹,你别这样,是我没用,找不到耀宗。”秋菊看到高老爷这样,也没忍住。
“不,秋菊。”高老爷挣扎着起身:“我让来福当年孤苦无依,无人送终,今天遭了报应。那年仓库的大火,是我和丁传贤做的计,烧的是一个空仓库,你爹也没有欠我5000大洋。当年我为了去陆依萍,昧着良心做下的孽,今天我用在了我的身上。
高家落难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你,我害怕你看不起我,我害怕你会离开高家。
可是现如今我却只能拖累你,我那个儿子怕真的要当陈世美了吧。走之后你不必守着高家媳妇儿,遇到个好人就改嫁了。”
“爹,我知道,你别说了。我爹孤苦无依的去世,是我不孝。不关您关事儿。我留在高家,先前是因为我对娘的誓言,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可现在我爱耀宗,从他成为我丈夫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他。
爹,耀宗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去找全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您一定会养好,待我把肚子这个孩子生下来,您就带着正扬和他玩,我们一起等着耀宗回家,然后一起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高老爷似乎耗尽了力气,撑不住躺在床上,口中还在说:“过好日子。”
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秋菊这断了气的高老爷,放声大哭。
丧事是秋菊挺着大肚子操办的,耀宗没回来,正扬小小一个捧着遗像走在最前面。
秋菊看着这个家又多了一个排位,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正扬很懂事,虽然他也知道爷爷回不来了,但强忍着悲伤,为妈妈擦掉眼泪。
自从高老爷病了,秋菊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生意。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一日一日的越来越空旷,秋菊快要熬不住了。
而在厦门的高耀宗,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包括高老爷病重死去,家里寄来的一封一封的信件,都被雅婷给截胡了。
雅婷觉得既然他们当初已经说好成婚之后,高耀宗和高家再无瓜葛,更何况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更不想让秋菊的儿子高耀宗的父爱。在孙雅婷的认知里正扬是个私生子,顶着高耀宗儿子的名字,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她已经够宽宏大量的,还有那个高老爷对自己的态度。既然已经决定入赘,高耀宗还留下了一笔钱,何旭还要再联系呢。
孙大鹏和高耀宗已经商量着要搬去台湾,这里的旧人和旧物就该抛之脑后,不仅是孙雅婷是这样打算的,高耀宗也是这样打算的。
高惠珊回家的时候,秋菊和正扬正在吃晚饭。一进门她就发现这个小院破坏了不少,秋菊做生意的小推车也落了灰。
看到她的大肚子,惠珊才明白了原由。正扬眼尖,瞧见了惠珊:“姑姑。”
秋菊见她回来也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去拿了副碗筷。
惠珊看着她挺着肚子制止了她:“让耀宗去,他人呢?你都那么大月份了,还让你干这些事,真是惯的他。”
“他还在厦门没回来。”
惠珊很吃惊:“怎么会?”她以秋菊又怀孕了,就代表着耀宗回来工作,能帮秋菊支撑这个家了。
“我爹也不管吗?对了,爹呢?”惠珊这才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
见秋菊好久不说话,惠珊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去屋里找,却发现家里又多了一个牌位。
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纵使这些年见惯了生死,也接受不了自己的至亲离世。
当年母亲走的时候自己不懂事,没有在他最后的时光好好陪陪 ,如今打算在父亲面前尽孝,也做不到了。
“大姐,别伤心了。”秋菊想扶起惠珊。
“秋菊,在这个世上,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没有爸爸了。”
秋菊把惠珊的头靠在自己的肚子上:“你还有我们有正扬有耀宗,你听到这个孩子的心跳了吗?他与你血脉相连。”
“秋菊。”惠珊哭着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人死不能复生,惠珊明白这个道理,秋菊又挺着大肚子,她不能一味的沉浸在伤心里,让秋菊担心,只得把情绪埋在自己心里。
哄睡正扬后,惠珊发现秋菊又在油灯下缝补。
“月份那么大了,这油灯又那么暗,别动针了,仔细伤了你的眼。”惠珊拿走她的针线。
“今后的事你怎么打算?耀宗何时回来?”
“不知道。”秋菊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却不想对惠珊说。
惠珊虽然不在家也不了解自己弟弟,但是看到秋菊的这幅情景也能猜到一二:“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我十几年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如果你想离开我这个家,孩子生下来正扬和这个孩子我都可以一块扶养,如果你舍不得,那就跟着我走,带着孩子换个环境生活,我的工作现在调回北平了,凭我和你姐夫的工资,我们一家人也都活得不错。”
“大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走正扬也不走,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走,有耀宗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秋菊对惠珊提议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