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萍诗做忏悔的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她悄悄的来到孟林兰的卧室，在门口敲了敲门，在孟林兰让她进去之后，她把一封信放在床头柜上，接着迟疑的说：“你回去之后，方便的话，把……”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送到孟幸哲那里去吧。”
孟林兰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讶又转为怜悯，她不敢多问什么，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孟萍诗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敷衍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临走前，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吧。”
直到次日清晨，她们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孟萍诗又迟疑着问：“那封信……你拆开看了吗？”
孟林兰有些心虚，摇摇头，说：“没看。”
孟萍诗松了口气，说：“你现在上楼去，把信拿给我。”
孟林兰照做了，孟萍诗把信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说：“不用给他看了，没什么可看的。”
孟林兰没接话，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但是要说孟萍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当孟萍诗把信给了孟林兰后，她就松了一口气，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坐立难安起来，吃了点安眠药才睡着。
睡着后又做了梦。
她梦见了早已作古的陈默玉。
说实话，陈默玉进她梦里并没有很频繁，孟萍诗已经七八年没有梦见他了。
这次的场景是在歌剧院的包厢里，不过舞台上演的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几出喜欢的歌剧，孟萍诗仔细看去，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似乎是许多年前，她解闷时候看过的俄罗斯的舞蹈团演的歌剧。
与以往的梦境都不同的是，她之前每次梦见陈默玉都是在自己年轻时，而这场梦里，她似乎是在自己六七十岁的年纪，黑发白发交杂，皱纹不少但也没有她八十多岁的时候多。
陈默玉正坐在包厢里吃糖炒栗子，他们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对坐着，他看着孟萍诗，取笑她说：“你可真是个老太太了。”
孟萍诗笑而不语。
陈默玉将手中的栗子递给她，说：“今天上午你在橡树下做的忏悔真是令我潸然泪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算是圆满了。”
孟萍诗平静的说：“圆满？我这一辈子，居然还能和圆满沾上边？”
陈默玉转过头去，看向舞台，然后说：“我本以为你忏悔的人里，会有徐明观。”
孟萍诗对于陈默玉直呼徐明观姓名有些惊讶，她小声说：“提他干什么？”
“连安瑛你都忏悔了……我可真是想不到，据我所知，你的良心一向富有弹性，但是今天你简直像是圣母玛利亚……额，或者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他的语气中带着揶揄，丝毫不见对神明的敬畏之心，他愉快的说道：“你可不算是一个好妻子呀……怎么不对你的夫君忏悔忏悔？”
说着，他看向了孟萍诗，冷不丁的迎面对上孟萍诗那冷冰冰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补充道：“当然啦，他也不是什么好丈夫。”想要以此缓解尴尬。
孟萍诗站了起来，冷冷的说：“你似乎不是他，先生。”
陈默玉抿了抿嘴唇，道：“好吧……我错了，你知道的，我是那样爱你……”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的独角兽，“你这样说话会让我伤心的。”
“你这样说话我也会伤心的。”孟萍诗坐下。
“话说，你居然会给孟幸哲写信？他那样的伤害了我的薇薇安，他配你给他写信吗？”
孟萍诗沉默不语。
他继续说：“你把这封信送过去了，他说不定认为你是在投降呢？”
孟萍诗垂首丧气的问：“那该怎么办？他到底是我养大的孩子。”
陈默玉瞥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说：“这是你的事了，我没法替你做决定。”
“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要来见你了。”孟萍诗道。
陈默玉注视着她，眼神晦涩难懂。
两人就这样的对望着，陈默玉缓缓走上前去，深深的吻住了孟萍诗，孟萍诗抱住他，心里感受到了无比的轻松愉悦。
她的梦境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她扭过头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孟萍诗叹了口气。
……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
孟林兰后天就走了，孟萍诗似乎预感到这可能是姐妹俩最后一次见面，她依依不舍，拉着孟林兰的手，道不尽声声珍重。
孟林兰回到台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孟林兰写给孟幸哲的信带过去。
其实那天晚上孟萍诗把信给孟林兰拿过去之后，孟林兰就预感到了很可能把信要回去。
她是了解自己姐姐的，知道她是一个何其骄傲的人，她或许会因为一时的动情服个软，但是也极容易后悔。
于是她拆开了这封信，一字一句的誊抄了一遍，誊抄的过程中还因为眼泪滴在信纸上模糊字迹而重抄了好几遍。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孟萍诗就后悔了，孟林兰上楼拿信的时候，还特意把自己誊抄的那一份收好了，她亲眼看见，孟萍诗后来把这封信用昂贵的德国雕花蜡烛烧了个干净。
——
台湾这边，孟幸哲看见孟林兰来了，很是惊讶，这个姑母几乎是井水河水和他划分界限了，虽然住的不远，但是多少年没登过门，没大事是绝不会来找他的。
他站起来，礼貌的问好：“姑母。”
孟林兰敷衍的点点头，将这封信放到了桌子上，说：“是……大姐给你来的信。她把这封信交给我之后又后悔了，将原信件要回去烧了，但是我早有准备，你看到的是我在她烧了信之前我抄的一份。”
孟幸哲惊讶的说不出来话，孟萍诗这几十年里，几乎是音讯全无，好端端的来了封信，谁都要惊讶。
孟林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将这封信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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