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上

一月十八。

腊月十六。

满天飞雪。

薄薄的信封从李长醉家的门缝里塞进来，信纸有些泛黄，像是几年前就已经筹备好准备寄出的，信封很小，不是普遍市场上能看见的大小，只有李长醉手掌那么大，折痕里尽显敷衍，被岁月刮蹭出了毛边，应是自个叠的，他正反翻着面查看着，硬是未见得有署名，却只有一个邀约地址。

字迹有些模糊，却依然可以辨识，字体圆着，有些胖，李长醉一看便知是李月圆，一个十年间毫无音讯的老朋友，一个和他一样，失去所爱的女孩，信被拆开，里面手写的卡片掉了出来，白纸黑字的最后还画着一弯明月，不怎么圆，只不过旁边落着几颗乌黑的星辰，李长醉喜欢细细咀嚼信件的内容，尽管纸张泛黄破烂，还溅上了泪，她是边写边哭的，字迹都花了，成了黑漆漆的墨团，吴楠最讨厌墨团，李长醉想着，也泣了，笑开花的女孩和杜南风的影子融到一起去，思念喷泄而出，扎得他满身血窟窿，李长醉把信件焚了，他怕再看下去会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李月圆还活着，并且带来了吴楠的尸骨，还邀请他，李长醉，去参加一场葬礼。

一场扒开人性，撕开事实的葬礼。

事实上，那年冬天他们没有重逢，也没有在夏天同葬，少女的愿望无一例外尽数泯灭与尘埃与血腥之中，再也没有，再也没有那么爱我的人了，李仁懿亲手毁了他们，毁了我们，毁了整个蝉鸣不止的仲夏和枯藤缠绕的淋漓梦境－－那信件里这般总结着，李仁懿，是李月圆口中的罪人，是打死鸳鸯的铁棍，是仇恨遍布的红酒杯，饮下一口如同吞咽万根银针，撕裂肺腑也不过如此吗，或许吧，那就拆掉天使的羽翼吧，那就把他拉下地狱吧，和那些仁义道德一起，去死。

李长醉一夜未寝，因为哪怕是一合上眼皮，就会看那到些忘不掉的亲人大快朵颐他心爱之人的魂魄，他们杀人，他们拿人头骨乘酒喝，可笑的是他们拿双手上却从来沾不上一滴血，没有人会追究他们的错误，连至真至纯的神明大人都默认这些的无厘头的行为，因为他们是权威的本身，仅仅如此，就足矣让一群骨瘦嶙峋的鬼怪甘愿为了他们俯首称臣，甘愿为了活命去舔他们的皮鞋头，像狗一样，恶心，就是这群踩着渣滓装老子的牲口害死了他的爱人，他却不能亲手杀了他们，就算他再咬牙切齿，再不甘心，再走火入魔，李长醉的刀刃也无法靠近那些人一厘米，连他的血液都在背叛他，可笑吗，但这就是事实，是铁铁钉在钢板上的规章制度，这些权威的可笑符文也印刻在我与心脏共生的魔骨上，痛啊，怎么不痛，午夜梦回的黑色地狱里，我都分不清，我究竟是魔骨，还是李长醉。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黑色硬壳裹住李长醉，梦魇在他身体上驻扎着，并商讨着何时生根发芽，他看见长生跑过来咬烂了他的手掌，他的血液流了满地，可事实是长生跑来蹭蹭他，并在他旁边睡下，李长醉困在梦里醒不来，他被成魔的凤凰逼着去经受浴火重生的痛苦，可他什么都没做错，我曾经满怀希望启航，怎么就成了你们千夫所指之下的罪人了呢，救救我，谁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