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
腊月十四。
李长醉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去啃咬手指上的死皮,长生颠着臀蹭过去用尾巴玩弄他的裤腿,轻跃上淡绿布料拥成的桌布,红色的软舌探出,舔了舔李长醉的手背,那人拂去黑猫,抬眸去望着钟,深棕色的原木色边框里裹着圆滚表盘,黑色长针一步步挪到“12”,他叹着气,去寻药瓶,白色罐罐上的黑字印的清清楚楚,是李长醉一直记不住的一长串粗体黑字,右下方还手写了段小字,呈深蓝色,墨色些许模糊,却依然可辨认出内容“一次三片,早晚两次”他那大指摩挲着瓶身,磨砂质感的白色在摩擦下变得些许温热,他又去摸右胸口,像是要隔着布料与肌肤,摸到血肉,摸到肋骨,再折断白骨去抚摸那,折磨他的,心脏。
温水被耽搁的有些变凉,却依然是喝下去不会胃疼的度数,细长的指肚捏住冰糖丢进杯里,清脆的碰撞映的屋里死寂,水花奋力溅起,却没让李长醉的心河泛起一丝涟漪,糖块融化的很快,那指再次探进去搅动着,再拔出来放进红唇里舔着,嘬着,舌尖滑过一丝丝指纹,甜意在口腔蔓延开,他却依然觉的苦,不是来自指上糖渍,是来自那病痛缠绕的心脏。
白色的药片被人捏着丢在舌根处,猛猛吸进一口水,在药片未来得及融时吞掉它,可那抹白暂滑过喉管时,依然有些苦涩与不适,这些意味连甜味都无法掩盖,李长醉有些痛苦,他憎恨药物带来的干涩,那会让他在梦里瞥见童年,那灰暗的地狱,他不愿想了,继续不住的吞着药片,饶是再谨慎,动作再快捷,也有漏网之鱼卡在牙齿堆砌的城墙里,苦涩融进水花,苦了他一辈子,李长醉跪在地上干呕,长生急忙探过来心疼的蹭着他的腕,李长醉望见这只暗自哭泣的黑猫,更苦了,他膝行到衣柜前满柜的凌乱,垂着头的高领毛衣嬉笑着嘲讽他的软弱,李长醉隐忍的翻出录音笔,点开开关的刹那泪水便制不住的涌着,那破笔里的言语尽是杜南风的安慰,杜南风的甜言,他的蜜语,却没有一句话告诉李长醉他会回家。
回来看看我吧。
或者我下地狱找你。
但是魔骨没有轮回。
那就永别吧。
我的爱人。
番外
暖黄色的灯光照进他的瞳,在那眸里晕开,变成死寂的发黄潭水,李长醉翻身去关灯,病态的白色在他手臂上蔓延,黑色的纹身显得格外刺眼,但他不想去洗,饶是朋友们都说丑陋,李长醉也不愿,或是因为痛,但他不怕疼,或是因为杜南风与他欢愉时曾吻过那儿,并夸赞他是甜的,他这么想着,钻出了打自心眼里的愉悦,于是罕见的笑出了声,自顾自的,打破了昏黄色的沉寂,枯瘦的指按下开关,屋里瞬的黑了,黑的看不见万物,李长醉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缩在一起,叠成一袋方方正正的药粉,然后去苦涩别人的人生。
月亮也眠了,留下黑漆旷野般的星空。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