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
腊月十三。
离除夕还有十六天。
李肆安的胳膊被针尖磨得破烂,粗糙的麻绳捆住他的手臂,少年把身躯缩紧在一起,像是一只收了惊的西瓜虫,蜷缩地躺在冰冷的铁板上,血液粘在制衣的麻布上,做工敷衍的劣质布料硌的他伤口崩坏,红肉外翻着,那些细密的,深浅不一的伤疤崩裂开来,像是火山井喷,震撼且痛苦,粗长的铁链扼住少年脖子上的项圈,那少年曾许愿在生辰日那天得到一只小狗,于是随身带着狗狗的项圈,谁知世事难料,他最爱的人把他送进可怖地狱时,那项圈竟圈住了自己的脖颈,好生荒唐,好生悲凉,抬起头,陈子勋又来了,带着他那些打手,来往他身上挥鞭子,那教鞭结实,曾在他胸口前斩开一道大疤。那巨物再次落在皮肤上,划开了白肉,疼进心口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不适,李肆安悲伤的想着,或许我要死了,悲痛的念头席卷他的脑仁,抓挠着脑壳,像是要扒光头皮割开硬壳大口吸吮脑浆,贪婪的朵颐那晶,又是一鞭,皮肉崩开,血夜飞溅,脖子上的项圈收紧,勒的少年喘不过气,快死了,别救我。
少年安静地合上双眼,像是临死的羔羊,侧躺着喘息,李肆安他知道陈子勋最厌恶他这般作为,不过他没力气了,当下唯一的愿望不过死相优雅一点,忽地,耳膜轻微震动,吴楠那沉重且清脆的声音便包裹住李肆安的耳,好似下一刻就要把他吞吃掉一般,吴楠,李月圆的爱人,他的好姐姐……,吴楠,吴楠睁着淌血的眸子,瞳孔都在放大抽泣,痛进那晚的圆月心里 ,微张的嘴巴,声音都是硬的,一点点割开自己的喉管。
“小安,不能顺从,不能屈服!”
还没来得及再凝她几眼,便被那撒旦的影相拖进无底深渊,太要命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被折磨成那般模样,不能顺从,不能屈服……李肆安默念,慌乱的思绪间,泪流满面,曾经的故人,那声音的主人,早就与他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了,光辉的岁月,李肆安闭上目,想着,便睡着了,他的梦里,没有薰衣草和向日葵,只有仇恨和罪孽。
破烂的屋顶向下漏着水,那水泥糊成的顶被陈子勋凿了几个洞,雨水漏进房间里,潮湿又阴冷,送去的食物没一会就发馊了,这里的雨是酸的,一点点漏在地板上,留下脏污的痕迹,像是他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疤,看着没有窗子的牢房,我想李肆安晓得,这是陈子勋那孙子故意折磨他。其实,这鬼地方是有医生的,不过连基本的包扎伤口都做的粗糙,加上雨水闷着,没几天便感染了,陈子勋不让那年轻医生帮他,拉着那男人走了。其实李肆安和这里的“囚犯”都知道,那医生是这儿唯一的善人,医生姓简,名简易,他会偷偷塞给满身伤痕的少年消炎药,会给他送黄米馒头,痛就痛在,那男人是个哑巴,李肆安有些绝望,他又想起吴楠。
“矣……啊……呀…呜…啊”
杂乱的语序传来,像个咿呀学语的小孩,男人右腿有伤,走起路来慢,一瘸一拐的给李肆安送饭,少年望着青年麦壳色的脸颊,忽然就绷不住了,双腿颤微的磕到水泥地,那男人急忙来扶他,李肆安却甩开他的手,俯下身去,双手撑着地,给简易嗑了十个响头,直到那额上的伤疤全都破开,血污嘶鸣的着咆哮时才停下。
“咿...呀...啊唔。”
男人吓坏了,泪花随着动作掉了出来,把李肆安往怀里揽--他想用着着的干净毛衣擦拭他血迹斑驳的脸,少年躲开了,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与泪花,向后倾了些跪着,嗓子是腥咸的,声带沉重的震动,抖落尘埃。
“太远了,简叔。”
他顿了顿,似是在咽着血。
“这儿离我们的家...太远了。”
太远了。
“您是个好人,肆安看得出来。”
“陈子勋不会放过我,就当您完成我的遗愿。”
“放她走吧,放吴楠走吧,放她回家。”
求您了。
暴力的踹门声惊醒了李肆安,他看见炼狱恶魔提着辣椒水制成的岩浆向他走来,李肆安默默等着死亡,等着下地狱与吴楠相伴。
“陈子勋,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