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中学之后,我和阿玲分别进了两所不同的学校,不知道她中学的生活怎么样。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好像无形之中会形成一种隔阂,这种隔阂是因为身体变化而产生的神秘感,意识形态的形成导致观念里的男女有别十分明显,虽然充满了好奇,但是很少有人去打破它。
这对阿玲来说也许是好事,我想。
我偶尔会见到阿玲,她还是老样子,总是低着头,见到我也从来不打招呼,她依然孤独的活着,没有什么变化。
最后一次见到阿玲,是在两年前春节的时候,那天下着雪,阿玲一个人,在路上我看到了她,她没有了以前的和沉闷,但说起来话依然很生怯,简单聊了几句便匆匆告别,阿玲从来不喜欢和人寒暄,也许是不擅长,她一直都是这样。
回家之后我向父母询问她的消息,母亲告诉我阿玲已经嫁人了,嫁给了隔壁村子的一个男人,大她五岁,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家的家境还行,但是那个男人脾气很差,而且有一只眼睛是看不到的。
是阿玲自己找的吗?我问母亲。
她摇了摇头。是家里人安排的,阿玲的爸爸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伤了腿没有办法继续呆在那儿,她的母亲体弱多病,经常吃药,家里还有一个男孩需要读书,他们给阿玲安排了这个婚事,可能是看中了男方给的彩礼钱。不过阿玲也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我在心里想,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没有人在乎阿玲怎么想,也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像卖掉自己女儿一样把阿玲嫁给一个她可能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像是在贩卖一个没有感情的牲畜。末了我也没有多说,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在那之后我回去,就再没有见到过阿玲了,半年前一次偶然间听到母亲说阿玲在某天晚上偷偷跑回了家,拖着饱经折磨的身躯。那个家里的男人脾气很差,经常对阿玲进行家暴,她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终于在那天,阿玲趁着他出去打牌的空隙,自己偷偷回到了老家。
也许逃离只是暂时,她最后还是得屈服于生活,屈服于每个人,我甚至都能想到她被迫回去之后受到的委屈和惶恐,在男人的羞辱和责骂中忍气吞声。
这是我能想到的结局,没有想到现在会在这个车站遇到她。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带着一堆东西,正在站台站着,翘首以盼列车进站,仔细确定是她之后,我走到她的身旁向她打了个招呼,她看到是我,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阿玲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看起来比我之前见到她时精神多了。
“你也是在这儿等车吗?”她问我。
“当然了,要不然他们不能让我进来。”我笑着把手里的车票挥了挥。
她也笑了,“你是去哪啊?”
“去X市,上班。你呢?”
“我准备去常德,我有一个表姐在那里,她给我介绍的工作。”
“那你跟你丈夫...”
“我跟他离婚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轻轻的笑了笑:“我的表姐跟我说,人活一辈子,有时候总得争取点什么。”
上车之后我找挨着阿玲的一个大叔换了座位,她距离终点有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我坐在她旁边和她聊天,向她讲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她认真的听着,很少开口,一直在不停的点头。
火车穿过一片空地,两旁的树木遮住了洒下来的阳光,坐在我身旁的阿玲睡着了,她伏在桌子上,斑驳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也许太阳会被遮蔽,被隐藏,但它永远都在发着光芒,有一天,在开始努力朝它奔跑的那一天,你要坚信,总有一束光会照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