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人就炫耀的玫瑰,枯萎了是没办法安然收场的。
……
昏黄的月亮不会停留在同一个位置,她寄托在黑夜中的思念也会不可避免地延迟。
也许站得越高,才能越有效地远离那些烦人的喧嚣……
夏悸从黑暗中走出,踩在满地的碎石和沙子上,慢慢靠近。还顺手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披在妹妹的肩上。
“怎么样?今天早上警察的问话,没出什么问题吧?”
“……”
她缓缓低下头,俯视着下方渺小的行人,街道和汽车。面前没有护栏之类的东西遮挡,视野倒是变得很开阔。
“完全按照你和爸爸的意思。”
“那就好。”
夏悸松了口气,消瘦的身体顿时感到了高处特有的冷意。
“……”
她没搭话,在脚下的水泥路的边缘坐下。裸露在外的白皙双腿完全悬空,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夏悸察觉到了不对,立马在妹妹的旁边跟着坐下。仰头看向残缺的月亮,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我妹妹生气了?”
“……”
“……不是,你说说话塞。”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夏悸无奈地摇摇头,身体后仰用手掌撑着水泥地,偏头看向妹妹的侧脸。“就这么把我晾在一边真的好嘛?”
“妈妈是怎么死的。”
“……”夏悸松懈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沉声道,“你怎么又提这事啊,给你说过很多遍了,病逝的啊。”
“哪家医院?哪个科?主治医生是谁?呆了多久?”
她突然偏头与夏悸对视,苍白的脸色显得很冰冷。那种感觉就像是旁边坐着的不是亲人,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
后者仰头避开视线,喉咙的喉结上下蠕动,不咸不淡地说:“白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内脏科,张医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
她转过头,悄悄地把手从裙摆下伸进去。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吃饭没有?”夏悸把身体直起来,拍了拍手掌上的碎石子,有意扯开话题道,“都这么晚了,还没吃呢吧?”
“……”
“走,我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去。”见妹妹没有说话的意思,夏悸欲站起来自顾自地说。
她忽然抬起左手抓住了哥哥的半袖衣襟,摇了摇头。后者没办法,顺着她的意思又坐下了。
“你不会要在这里坐到天亮吧?已经十二点多了诶。”
“……”
她站起来,把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哥哥。
夏悸有些慌乱地接住手机,不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手机不要钱的是吧,这么随便。’接着下意识地按下电源键。
手机没有上锁,桌面壁纸是一个男孩的自拍。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新闻和报纸上报道的,死于前天的男孩。
“……你该不会是因为失恋了,所以才……”
夏悸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脖子被一个温热的绳圈给套住了。
“诶?……”
“……”
他拿起绳圈,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再加上手指传来的浅浅温热。夏悸顿时想到了某种东西。
悄无声息地站在哥哥身后的她却不给机会,一脚就把后者踹了下去。
“我靠?!……”
夏悸顿时感到刺骨的冷意袭遍全身,手机被甩飞了。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抓住脖颈处变紧的“绳圈”。
那东西有弹性,让夏悸完全悬空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上下回弹,左右晃动。
“你干什么啊?!快把我拉上去!”
“……”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水泥地的某处,捡起碎了外屏的手机,放在披着的外套口袋里。又站回原地,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努力伸手去勾水泥地边缘的哥哥。
“你赶快把我拉上去!”
夏悸表情狰狞地嘶吼着,眼神死死地盯着看戏的妹妹。他一边要用手挡住‘绳圈’防止自己上吊,一边要用手去勾水泥地。
实在是分身乏术。
“……”
她竖起右手的手肘,撑着脑袋和大腿。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挣扎的样子,淡笑道,“你还是省省吧,虽说今晚我穿来了两条加厚的丝袜,但是万一断了就不好了。”
“你到底想干嘛?!”
夏悸浑身冰冷,紧张出了一头的冷汗。不再去做无谓的挣扎,随风摇晃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
“嗯……,一层楼大概三米,这九层楼就相当于二十七米。应该活不了吧?”她故意把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地说。
“……呼”夏悸下意识地深呼吸,双手紧抓脖颈处的丝袜,声音稍稍颤抖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
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悬空的哥哥,声音妩媚的说,“我从始至终都只想问一个问题啊,哥哥忘记了吗?”
“妈妈怎么死的我不都给你解释了很多遍了吗?病死的,病死的,病死的啊!”
夏悸的语气此起彼伏,像是在发泄着内心的复杂情绪。眼睛通红地盯着上方的妹妹。
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来由地让人很火大。让他很有奋力揍上一拳的冲动。
“我是间隔了段时间问的同一个问题,哥哥你的回答始终一成不变,而且每次还不假思索,演技很拙劣地装要思考一下。能做到这一点的……”
她的语速渐渐放慢,声音却很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后者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是爸爸给哥哥准备好的说辞吧。就像是昨天下午,哥哥你给我应付警察的说辞一样。”
“你想太多了。”
夏悸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却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又抬起头与妹妹对视。
“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不咸不淡地说,“你的演技真的很烂。”
“……”
“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吊着吧,加油噢。”
她摆了摆右手,转身离开。
“喂!你真走啊!”夏悸看了眼手里的丝袜,心悸地道,“你就不怕我死了啊?!”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怕什么?”
视野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妹妹的身影,夏悸慌了。“回来!我发誓,我真的只知道妈妈是病死的啊!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妈妈病死?”
“爸爸啊!”
“他说你就信?!”她折返回来,对着夏悸撒了一把沙子。
“我当然不信了!但是爸爸他又不肯告诉我事实,我能怎么办?!”夏悸一边拍了拍头发上的沙,一边吼道。
她被气笑了,缓缓蹲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紧绷的丝袜。“所以你就继续来骗我?”
丝袜连带着下面悬空的夏悸一起晃动起来。他不禁开口提议道:“不如这样,你把我拉上去,我们俩一起想办法从爸爸那里问出真相……”
夏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让自己吼出声。“怎么样?”
“……”
她冰冷的表情维持了一段时间,两人无言地对视着,前者很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继续拨动着丝袜,让夏悸晃动的幅度加大。
“哥哥,我不是说过了嘛,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被挤了出来,顺着脸庞滴落到水泥路面上。她站起来,用外套的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困了,先走了,拜拜。”
“喂!我可是你亲哥啊!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吊在这里啊!”夏悸被气得想吐血,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被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会在今晚要置他于死地。
“哥哥你把真相告诉我就好了呀,”她的背影显得很孤寂,声音冰冷如霜,“把所有的真相告诉我,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啊。”
“……那如果真相会让你感到痛苦呢?”
“也好过,被人当成傻子一样,随意的欺骗吧。”
“……”
夏悸满脸黑线,‘敢情我为你着想,结果你是一点情都不领啊’。“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听着哥哥最后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话语,她佯装没听见。俯下身体,冷颜轻笑着说: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真相,否则等天一亮,我就……”
“就怎样?”
被自己宠爱的妹妹威胁,夏悸的心情挺复杂的,但更多的是震惊。
不知不觉间,她长大了。
可在夏悸眼里,视线中的女孩仿佛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受到一点委屈就扑到哥哥怀里哭个不停的妹妹……
她缓缓移动步子,让自己的鞋尖悬空,用鞋跟踩在水泥路上。视野平视着前方。
冷风吃四面八方吹来,撩起女孩的头发和裙摆,她抬手将脸上的发丝抚到脑后。
闭上的眼睛又睁开,透露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敢!”
“为什么不敢?自从妈妈死后,我还有家吗?”
“你在说什么啊!”
夏悸又伸出手去勾水泥路的边缘,声音嘶吼着说:“爸爸和哥哥都还在的,你这丫头在说什么没有家啊!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把自己当做外人吗?!”
“……”
她的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样,播放着记忆中的过往,有很多的地方都已经模糊了。
她这次没有哭,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因为什么而哭泣了……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哥哥,我说过的呀,你的演技太拙劣了……,拙劣到,连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都骗不了。”
……
“就算你们有能力证明,我就是王苍成的儿子又怎样?”
面对警察的轮番软磨硬泡,凌夜始终不以为意。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一没杀人,二没赌博,三没嫖娼。真的搞不懂警察叔叔你们闲着没事,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与他隔了段距离相对而坐的宋代洲停下正在记录中的黑笔,抬头皱眉,不满地说:“你给我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
“这也犯法啊?”
凌夜回怼道,更加肆无忌惮,把二郎腿翘高,还对着负责询问工作的韦悠倾吹了几个流氓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异样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身穿警察制服的异性。最后停留在她凸起的胸部上。
不禁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脸,戏谑地说:“C罩杯,不错不错。”
‘你TM……’
见这个不知好歹的青年这样轻浮自己的师傅,宋代洲心里积压的火气很自然地找到了导火索。
双手紧攥成拳,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刚欲发作要上去揍他一顿。却被一旁的师傅一只手拦在了身前。
桌下的右手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宋代洲的腰间。
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骂这个‘带不动’的笨蛋徒弟。‘领导可在外面看着呢,你就这个表现,还想不想干了啊。’
“这位帅哥警察不会是要屈打成招,严刑逼供吧?”
一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凌夜自然眼尖地注意到了宋代洲的表情变化。旋即逢场作戏地说:
“可惜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好像不允许人民警察这样做了。真是可惜呀,看把这个帅哥警察委屈得,只能再忍忍了,真是对不起呀。”
见青年声情并茂的做作,宋代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旁的韦悠倾叹了口气,挺直背脊,斜眼瞥了一眼徒弟。
“你要不能做好自己的事就出去。”
“……”
宋代洲的双手手指被捏得泛白,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却始终不能平息内心的偏见和怒火。
“对不起。”
起身对着师傅深鞠一躬后,拿上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帅哥别走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帅哥~。”凌夜对着宋代洲离去的背影装腔作势地说,双手还在空中做抓握的动作。
“你闭嘴。”
韦悠倾双肘撑在桌上,冷着脸呵斥道,眼神犀利地盯着青年。却始终换不来后者一丝一毫的收敛。
“怎么拉美女警察,说话犯法啊?”
“你现在就无所谓了呗。”
凌夜打了个哈欠,再次对着她吹响流氓哨。嬉笑着说:“别这么说嘛,我好歹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普通公民,是一个人民。美女警察要是有哪里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当然是万死不辞拉。”
韦悠倾无奈地用掌根按了按太阳穴,遇到这么个家伙,实在是很让人头大啊。
“我说美女警察,”凌夜忽然放低的声音,讪笑道,“要不你把刚才那个遭受过校园霸凌的帅哥喊回来吧,我比较喜欢他,说不定他能问出我些什么嘞。”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知道些重要的‘什么’咯?”韦悠倾一愣,旋即抓住了关键词,反问道。
“知道啊……”
凌夜故弄玄虚地改了语气,盯着她的眼睛,富有感情地说,“知道面前的美女警察你……还是单身啊。”
“……”
“这样吧,美女你和我谈恋爱,我就告诉你,我爸的赌博包赢小技巧。”
韦悠倾环抱双臂在身前,靠坐着椅子。不咸不淡地说:“你准备就这么和我们耗着?”
“当然不是,”凌夜也学她的样子靠坐着椅子,只是姿势更加舒服。“没有证据证明我犯罪之类的话,我应该在这个呆七天就够了。”
“……”
“当然,你们想多留我几天也行,毕竟……”凌夜的视线重新回到她凹凸有致的胸部上。笑道,“我也挺喜欢跟美女警察你共处一室的。”
“……”韦悠倾满脸的无语表情。
墙边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宋代洲双手端着一杯茶进来,径直走向师傅,把马克杯递过去。
“我也想要。”
韦悠倾接过来,浅浅地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一旁的徒弟弯下腰,凑近师傅的右耳,小声地说着。
“说悄悄话啊,真有闲情。”凌夜抬手把玩着自己左耳后的发尾,讪笑着打趣道。
“能确定吗?”
韦悠倾的表情变了变,视线下意识地转移到青年的脸上。
宋代洲直起身体站在旁边,点了点头。“确实是上面派来的那个法医女孩干的。”
“……你在这里看着他。”
还不待凌夜说些什么调侃的话,韦悠倾就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脸色显得很难看。
“……”
“这……什么情况?”
宋代洲把房门关上,坐在凌夜的对面。表情有些复杂,却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这不是被校园霸凌过的帅哥警察嘛,我太想你了。”
虽然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不妙,但凌夜表面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出言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事的?”
“猜的。”
凌夜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忘忘吧,人要学会原谅,要学会往前走,朝前看。”
“你闭嘴。”
宋代洲记忆中的阴暗角落,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过往的一幕幕还深刻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管过去了多久,被霸凌者始终还记得自己的惨状……
他的心脏不可避免地刺痛起来。
凌夜很满意面前的帅哥警察的反应,‘果然我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你也别太得意了。”
宋代洲抬起头,与凌夜对视着。忽然一反常态地笑道,“你很快就会变得不幸的,别幸灾乐祸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宋代洲用双肘撑着桌面,似笑非笑地冷声说,“你是王苍成唯一的儿子的事实……”
“……”
“已经被传出去了。”
“你说什么?”凌夜的脸色微微变化,桌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不相信吗?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宋代洲露出些许胜利者的表情,挺直背脊像是要俯视面前的青年一样。
“直到刚才,我在外面看到你的血液检查报告和一张素描画像时,我才完全相信你和王苍成是亲生的父子关系啊。”
“……”
凌夜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晦暗。如同观察猎物的猫头鹰一样。
宋代洲内心暗自窃喜,‘终于是灭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的锐气……’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把你的血液报告和素描画。与王苍成的血液报告和素描画一起发到了网上。那人还挺有手段的。”
“这样的话,我应该就成了你们警察的保护对象了吧。”
凌夜看不惯面前警察的得意,稍加思索后,反差般地笑道。“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谁,应该也包括跟王苍成有仇的人吧。”
敏感的字语被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宋代洲对此倒是无法反驳。
“那你得好好配合我们啊。”
“我不是一直在配合你们吗?帅哥警察?”
凌夜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松开了紧捏泛白的双手。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
‘只要我对你们警察来说还有价值,就够了啊。’
……
“怎么样?能确定吗?”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两幅素描画,左边的是凌夜。右边的是在凌夜的画像基础上,去除了脸上伤口后的另一个人。
“……”
韦悠倾只一眼就看出,这两幅素描就是那天在医院门口时,遇到的那个拥有狐狸般魔力眼睛的女孩给她的画。
‘这么说来,她就是……’
见她点了点头,局长喝了口苦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会给我们添麻烦啊。”
“王苍成的血液报告之类的资料是被封存在卷宗里的,”韦悠倾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皱眉道。
“因为涉嫌的刑事案件太复杂,所以卷宗也被列为重点保管。”
“你想说什么?”
局长手拿保温杯,靠坐在椅子上,转动方向面朝着透亮的窗户。
韦悠倾背着手走到一边,相隔着办公桌面向局长的侧身。略表怀疑地说:“穆熙妍,真的有能力去启动这个尘封的卷宗吗?”
局长皱了皱眉,已经感觉不到口腔中的苦涩味道,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就只有她的‘嫌疑’最大了。”
“……”
“行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局长突然起身拍了下桌子,神情严肃地说,“召集人来开会,必须要想办法应对这种突发情况,麻烦还多着呢。”
“是。”
她此时的脑海中,完全被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占据,再也想不出关于那个女孩的一些细节。
只有刻意地不去想关于那女孩的事,才能摆脱这个‘魔咒’。
‘真是让人头疼啊’。
……
远在雁落镇的女孩,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她停下手里的活,随意地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
面前的电脑弹出一个窗口,女孩不以为意地关掉,点开自带的浏览器。
搜索框下,是实时热点。
‘凌夜是杀人犯王苍成的儿子,王苍玉……’的消息已经顺利地登上了热搜前三。
也不枉她一个晚上的努力。
女孩关合了笔记本电脑,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给师父发了条消息:进行得很顺利。
‘你是真的会给我找事啊。’很快,对方回复过来。
她的脸上戴了白色的口罩。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表情,不会轻易地表露出别样的情绪。
‘那些警察,有压力才能有动力和效率嘛。’
顺手回复完,女孩用白皙纤细的手梳理了几下过肩的头发。
“菜做好了~”
赵文慧端着一碗鱼肉汤走来,放在木桌的中心。烫得通红的手指紧捏着耳垂。
“……”
女孩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一边,有些无语。要不是她刚才眼疾手快,否则碗里撒出的汤就该落在电脑上了。
然而女人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去厨房端菜过来。
不大不小的方木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做法挺简单,有荤有素的。
“快来吃呀。”赵文慧拿着筷子和盛了饭的小碗走过来递给她,一脸慈祥的表情。
“谢谢,我不吃。”
女孩不咸不淡地说,径直走到屋外,把电脑放进院子柳树下的黑色书包里。
赵文慧追出来,眼睛湿润泛红,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啊?阿姨特意为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呢,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女孩摇了摇头,依旧波澜不惊地说:“不用了阿姨,我不吃。”
“哎呀,你不用跟我客气嘛。”赵文慧挤出一个笑脸,硬要把盛了饭的碗塞给她。
女孩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小碗毫无意外地被摔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赵文慧愣在原地,惨淡一笑,蹲下身去捡碎片,站起来时柔声说道:“那你饿了记得给我说。”
“嗯。”
她点了下头,转身去看远处坐落的高山。有的山体破败不堪,应该是以前为了开发镇子,被炸药炸成这样的。
屋子里女人的背影,显得很孤寂落寞。
“你联系上你的前夫了吗?”
“……”
刚吃完饭收拾好木桌的赵文慧走出来,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没有,不管是电话,还是别的什么,都联系不上他。”
女孩一边低头刷手机的抖音,一边说:“那他以前是突然回来的?没有提前说?”
“嗯,露露失踪后,我们就离婚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联系。”
“……”
抖音上的内容大多都是‘凌夜就是王苍玉……’之类的视频。再往下翻,却冒出了一个近期的消息。
视频拍摄于昨晚的深夜,一栋废弃的大楼。播主夜跑途经那里时,头顶传来一阵哀嚎声。
由于光线太暗等原因,播主并没有看出废弃大楼有什么异常。但是那种特异的声音还是会突然传出。
播主对着大楼拍下一段视频后,匆匆远离。
‘有评论说,是因为那大楼的下面有尸体,在夜里那尸体的灵魂变成鬼,出来为自己申冤。’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看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的事。‘废弃大楼?有点意思……’
“嗯……请问……”见她不说话了,赵文慧小心地问道,“你要怎么帮我找女儿呀?”
“这要看你肯不肯和我配合咯。”女孩把手机放回兜里,双手插在衣兜。
“我当然愿意配合了。”
赵文慧诚恳地说。女孩偏头与她对视,轻笑道:“是吗?那你为什么骗我啊?”
“我骗你什么了?”赵文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昨晚回来时,你给我看了你以前写的日记。解释说怕自己忘掉一些细节,所以就一直保留着,对吧?”
赵文慧稍加思索,点了点头。“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口罩后的脸冷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说:“日记本已经脱胶,纸张也很破旧,内容也没什么问题……”
“……”
女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回想起昨晚的事:面前的女孩从日记本上拿下纸张,一页一页地问她。
她很确定,自己当时的回答没有任何的问题和错误。
“你想说什么?”
“……”女孩故意停顿了一下,面向赵文慧,上前靠近一步。后者随之后退一步。
“一个会经常打开日记本,翻看其内容的女人。会记错日记本的纸张顺序和时间吗?”
“什么?”
她伸出手来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你昨晚说的都没什么问题,可我第一次翻看那日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时间对不上。”
“……”
“比如……”
女孩不紧不慢地说,“七号的那张纸和十一号的纸。一号的和五号的纸。二号的和八号的纸。”
“……”
“这些都被调换过位置,应该说,是一开始就在日记本里被夹错了位置。可我给你看的时候,即便是故意挡住了时间,你也能给我看上去很顺理成章的解释。”
女人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表面上却慢慢陷入了沉思,低下了头。“……”
“请问……”
女孩的手插在衣兜里,见缝插针地调整语言,淡淡地说:“这是为什么啊?”
“……会不会是,”
女人突然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皱眉道。“之前有一个叫吴玥的女孩来过,她应该翻动过我的日记,所以应该是那时候弄乱的。”
“吴玥?”
她对这个名字倒是有印象,是在‘蓝鲸’水族馆的入口前。她特别去注意的一个人。
“嗯,我邀请过她来我家里吃饭,所以应该是她弄乱了我的日记。”赵文慧的语气不知不觉中变得肯定起来。
“这样啊,那应该是我想多了。”女孩口罩后的脸淡然一笑。“对不起啊,阿姨。”
“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啊,哈哈。”赵文慧摆了摆手,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我就先回去了,看看你给的线索能得到什么,要是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好的妹妹,辛苦你了。”
两人一边客套着,一边往铁门处走去。这里是屋子的后门。
“要是我联系上了前夫,也会通知你的。”
“嗯。”
女孩背上黑色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没有转移。
可这也不重要了。
‘其实那本日记,是她打乱了纸张的顺序……’
有时候的打草惊蛇,也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使用的手段。
‘为了赶进度,也非此不可。’
“……”
穆熙妍抬手压低了些头顶的黑色鸭舌帽的帽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