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沃土

夜色的凉意逐渐浸没这座小城，往日熙攘的街道也归于宁静。然而在最繁华的街区，一栋豪华宅邸的窗内亮起了一盏盏灯火，直到夜幕被温暖的烛光映出红色。

薇拉的马车宅邸门口缓缓停下，这里有许多和她差不多的客人，也有带着仆人或马夫，意图摆阔的贵公子。一位管家在门口负责迎接，薇拉递上邀请函，他看了一眼，对薇拉礼貌地鞠了一躬，便打开了大门。

薇拉·奈尔真是很气派的宅子呢……

薇拉·奈尔这样的排场，约瑟夫先生，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薇拉跟随鱼贯而入的客人走过一条花园小径，很快进入了室内。这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长廊仿佛没有尽头。薇拉欣赏着壁画，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贵族小姐你看那位穿旗袍的美人，没有见过她诶…

贵妇人哼，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略施粉黛，就艳绝群芳。

贵族公子谁会成为她的舞伴呢？不对，她的姿态，怎么有点像我去过的那家香水铺的店长？

德·卡佩侯爵人家一直戴着面纱，你怎么可能认那么准。不会你想跟人家跳舞吧，哈哈哈哈…

毕竟薇拉是生面孔，又是与众不同的东方打扮，加上独有的气质风韵，一时间竟压倒一众浓施脂粉的贵妇人，自己却浑然不知。在一片喧嚣声中，她忽然觉得有点形单影只，果然，其他客人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的。正在彷徨当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转身一看，竟是一位身着和服的黑头发女子在和一位绅士模样的人争执。

美智子先生，我不想找舞伴，请，请您不要再跟着我了…

黑发女子的声音纤细柔弱，似乎还带着哭腔，薇拉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走近他们几步倾听。

德·拉塞尔侯爵呵，你一个舞姬在哪跳不一样，就不能陪陪爷吗？

美智子可，可是拉索恩斯先生没说还这种要求啊…

那女子急得就要哭出来了，哀哀恳求着，却被那绅士粗暴地一把拽住。惊慌之下她四处打量，明显是想求助。令她心寒的是，虽然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却没有一张嘴愿意为她发出声音。

德·拉塞尔侯爵没人会帮你的，这里是贵族的宴会，看到了吗？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沉默，沉默就足够了…足够摧毁你这种弱小无依的人了…

薇拉闻此，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不禁紧紧攥住了拳头。她果断走上前去，挡在那位女子面前，用非常强硬的口吻说：

薇拉·奈尔是吗，先生？沉默或许足以掩盖一场罪恶，但只要有一个人发声，就会打破这卑鄙的默许！请您别去打扰这位小姐。

二人都被吓了一跳，那女子像是得了救星一般，眼泪汪汪地看着薇拉。那绅士颇为不爽地看了薇拉一眼，见这位女子面目虽陌生，却气度不凡，身姿窈窕，不禁生出几分贪欲与畏惧。

德·拉塞尔侯爵哼，我邀请这位小姐跳舞，关你什么事？

薇拉冷峻地抱起胳膊，嗓音低沉得可怕。

薇拉·奈尔“邀请”当然不关我事，但“胁迫”绝对不能被放任！

薇拉·奈尔您身份尊贵，自然有一百个制高点反驳我；至于这位小姐肯不肯跟您走，我们可以找宴会的主人来评判一下。

侯爵大为吃惊，此前从未遇到过敢坏他好事的人，更不要说女子。俗话说善的怕恶的，恶的怕硬的，不免暗暗思忖这位戴面纱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未知的身份总是神秘与危险并存，万一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呢？再一想，自己的目的是结交席上的贵族，没有必要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舞女闹别扭，于是悻悻地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德·拉塞尔侯爵嘁，您管得可真宽，一个东方舞女，谁稀罕啊！

直到侯爵走远，黑发女子才松了一口气。

美智子尊敬的小姐，真的非常感谢您帮我解围！

薇拉笑笑，很自然地与她携手同行。

薇拉·奈尔小事情。您是中国或日本人吧？为什么来到这里？

黑发女子脸上露出东方特有的羞涩笑容，声音小小地回答：

美智子我叫美智子，是日本舞姬，专程来到法国进行巡演。

美智子约瑟夫先生是德拉索恩斯一族的子嗣，母亲建议我到这里的宴会免费表演舞蹈，顺便结识一下大大小小的贵族。

美智子很不巧，刚来就被一位先生纠缠，幸好小姐您为我解了围。

薇拉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

薇拉·奈尔我想，您最好还是打消这样的念头吧。您…不适合和贵族交往，您只应当在舞台上绽放生命，我看出来了，您是极为出色的舞者。

薇拉·奈尔别让轻灵的蝴蝶，落于糜烂的尘网之中。

美智子正要说话，薇拉察觉了什么似的猛回头，果然看见约瑟夫就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拿着一个高脚杯，斜着眼睛看着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