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你没有必要杀他的。”

…

枫尚打好领带，整理好衣冠，沈元清就坐在一旁静静地擦枪。昨夜自小巷回来，她便一直沉默着，全身上下有朝气的只有心跳的律动。

今夜是他们的第一次任务。这一单成了，他们就是真正在组织里站住脚了。

天幕被墨水泼满，蓝色颜料混入。沈元清身穿工作服，压低帽檐，戴上黑色口罩与巡逻的工作人员交接。

这是平民阶层最大的人口买卖场，一本万利。有人花重金要买下这里老板的人头与所有买卖记录。沈元清伪装成工作人员去将机密文件拿到手，枫尚与她分头行动，负责拿下那老板的人头。

枫尚撬开后窗翻身进去，左看右看没有巡兵，但微弱的灯光仍亮着——这次任务无法关闭电源，否则那份文件就带不出来。他蹙蹙眉，谨慎地走进黑暗深处。

沈元清潜进档案室将U盘插入机器中，先前编辑好的代码直接侵入系统，进度条即将加载完成时，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外面安静的异样。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异常。

枫尚是从角落一路潜伏过去的，这么安静，大概是还没得手，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沈元清将录入完成的U盘收好，压压帽檐冷静地走出门去，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关闭总电闸。

忽然，脚步声在这时突兀的传来了。那些人走成一队然后散开，挡住沈元清的去路。

沈元清暗骂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为首的那人也戴着黑口罩，他上下打量沈元清几眼，伸出手来向她讨要工作证。沈元清抬眸瞥他，垂腕拿出组织准备好的工作证递过去，对方接过来端详许久，甩手一嚷。

巡逻兵搜身！

沈元清皱眉——没时间拉掉总电闸了，来不及了…！巡兵们围过来夺走沈元清腰间的枪、最终将她口袋中的U盘搜出来。

不过与此同时，沈元清手中的符纸已经燃尽了，当他们发现她手中飘起的白烟时已经全都晚了。顿时间烟雾缭绕，在巡兵反应过来之前她攥紧匕首刺向一人手臂，抢回手枪控制住局面。

随后警报铃响起，想来是枫尚那边任务完成了，援兵拥过来，在地面画出一道直线的符纸随着炸裂将他们聚集的队伍炸的分散开。

撞击声从远处传来，枫尚自楼上杀出一条血路来，两人一会合便向门外跑去。

…

沈元清拥符纸将大门锁住了，一切都在消耗她的体力。一旦他们远离这里，沈元清就会让符纸失去作用——那时就是解脱。

那边的巡兵们不断试图破坏那扇门，这边的沈元清拼命撑着。出了大门，沈元清停下来吃药。这时她忽然想到，人口买卖不少交易都曾与落日计划牵连，如果他们向政府报告发现异能者…他们两人就再也不会安宁了。

于是沈元清决定，要将那些封门的符纸变成炸弹。

枫尚按住她的手向身后看，保安室的角落里藏着一个人，那人缩成一团，见自己被发现了，明知没可能也要一搏。

他拉响警报然后飞奔出去，沈元清立刻将枪口对准他——子弹打在他的腿上，后坐力引得沈元清的心脏一阵刺痛。

沈元清咬紧牙关捂住胸口，吞下超量的药，同时枫尚将匕首捅进那保安的胸口，没多久就没了呼吸。

沈元清…你没有必要杀他的。

枫尚你别看着眼前安全了——我们总不能留后患不是？

沈元清此时觉得提着枪的那条手臂格外的沉重，她站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具尸体。枫尚想要拉着她的手带她走，不过手被她抽出来了。

欢送他们离开的背影的，是远处的爆炸声。

…

向组织提交任务之后，沈元清与枫尚争论了许久关于那保安的生死。最终沈元清一个人陷入沉默。

望着窗外悬挂在高空的圆月，沈元清惊觉，原来任何人都没错。只有她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事到如今仍在与仅剩的良知谈判。

她不是怕，她也许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儿时的自己交代吧。她的人生无法回头了，她总想着赎罪，可她留住那一两个人的性命已经无法洗净她手上的血污了。

沈元清坐在窗前，将手枪一点点地擦干净，然后握紧。

…

一夜之间，世界彻底变样了。

曾经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如今她自血海中来；曾经多病懦弱的男孩，如今作为她彼岸的手，愿意效劳。

从前的血是伤口中流出来的，

如今的血，是他人身上飞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