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不是没来亭湖吗？怎么也进了这秘境？”

还进了他的心魔幻境。

乙羡摇摇头：“我和大师兄在人间玩呢，莫名其妙我就进来了。”

“在人间都被波及到了？那你可真够倒霉的。”孔姜哼笑一声，“大概魔族又在搞什么动作，又把空间撑破了吧。”

不知不觉，他开始用熟知的语气跟她交流。

两个人都一无所觉。

“孔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孔姜瞥她：“这会儿又突然认识我了？”

乙羡挠头皮，诚实道：“没有啊，时时温不是叫过你名字，我就记住了嘛。”

孔姜啧一下，“我叫孔姜，现在是太琨的弟子，还没有道号，孔子的孔，生姜的姜。”

他弯下腰在手上给她写自己的名字。

又一次。

乙羡认真地看了，认真地应一声。

“记住了记住了。”她一叠声嚷嚷。

孔姜叹口气。

他盯了一瞬她的头顶，一片血渍干在上面，看起来黏黏糊糊的。

还没学会清洁术法吗？

乙羡又问他：“我们怎么出去呀？大师兄还在外面等我呢。”

孔姜解释道：“若我猜得不错，这是蜃妖布下的谜境，共有三层幻境，我们已经破了第二重心魔境，还有一道【憾】字境。其中心魔境最难过——总之，刚刚多谢你。”

乙羡似乎不相信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好话，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狐疑地看了他一圈，在孔姜再次炸毛之前，她及时移开话题：

“刚才有个娘们儿假装我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心魔？”

孔姜嗯一声。

“那我可真牛。”她洋洋得意，“第三关呢？好过吗？”

“迄今为止鲜少有人能破除心魔境，因此很少有人能见识到第三关，只隐约有传闻说似乎与遗憾有关。”

乙羡回想了一下自己人生的遗憾，突然脸色大变：

“你说的这个……要是过不了，咱们还能出去吗？”

“蜃妖喜食人精气和情绪，若是破除不了幻境，个把月后它自己也会把人吐出去，只是会大损修为和心境，甚至可能滋生心魔。”

乙羡长长地哦一声，肩头松下一点，瞧着还是闷闷不乐的。

少年还想对她嘱咐些什么，却见日光突然收敛，天色大暗。

“第三关要来了。”他表情严峻。

黑雾袭来，乙羡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她往孔姜的方向跑了几步，想抓一片他的衣角，却一脚踏空，整个人落到了水潭里。

再抬头，已经又到了一个新世界。

孔姜警惕地握紧剑柄，眼前已经没有乙羡的身影，只听到她模模糊糊的半句：“哎呀，我掉水——”

三两只漆黑得与雾难分上下的乌鸦刷刷飞过，猩红的眼珠子幽幽折射出冰冷的光线，视线可及之处被黑暗吞噬殆尽，只留下身周的一小片。

衣角被人扯住。

他回过头。

幼年的乙羡站在他背后，上下睫毛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像带露的嫩荔枝，她笑得软乎乎的：

“阿姜，你回来了。”

她身后、孔姜梦里时常出现的地牢，默默坐落在那里，张着带雪白獠牙的口，仿佛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