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总是飘忽不定,似秋似冬。临近傍晚,气温骤降,天空有下雪的欲望。
叶星辰憔悴地打开门,凌空坐在客厅,见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
凌空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星辰面无表情,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他们愣在了原地。
凌空正准备开口道歉,星辰倒先说了起来:“明天周末,你,订好火车票先吧。”
“我不走!”
“那你,找个出租屋自己住吧。”冷冰冰的言语被囚在了角落,星辰径自走入房间,关上门,请了今晚晚修的假。
夏凌空呆呆地凑到门口,蹲在一旁,紧贴着墙。
星辰也靠着房间的墙,蜷缩在角落。尽管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却已经陌生得言语都不再多半句了。
甜橘可怜地窝在凌空怀里,泪汪汪地看着凌空。或许她知道了他要离别,所以如此不舍。
晚修。
凌空回到班级,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书本了。他急忙向同学打听,同学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陈艺濛告诉他星辰主动申请换了座位。
……
半夜,凌空躺在床上夜不能寐,窗外的风呼啸着,凌空感到阵阵凉意。似乎传来了声声抽泣,他凑近星辰的房门,低声问:“星辰?”
“……”
“你还好吗?”
“我没事,”星辰猛吸了吸鼻涕,“早点睡。”
一阵阴风,让站着的星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只觉得头脑发热,用头靠着墙休息。
“那你早点睡,我也睡了。”
各自都以为对方睡了,其实彼此都没有。
已经临近凌晨,外边是黑乎乎的一片,像原相机高糊的画质;黑中隐约有一丝光照,是对面楼通宵达旦工作的青年仍开着灯。
星辰只穿着一件的宽大的短袖,窗外溜进一束银色的月光,圣洁地照耀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把你带回家吗?”凌空轻声说道。
他自言自语,他以为他自言自语。
“呵,”他冷笑了一下,“我,爸妈破产,就一直在外奔波,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碌什么,”他有的哽咽,更多的是抱怨,和遗憾。
“我小时候老盼着新年,总觉得,新年就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他眼眶不觉的红了,“我总觉得,过年,你就会回来……”
“你没有,他们也没有。”他平静的脸上还是流下了泪。“我,知道家是什么感觉,所以,我这次来,是来找家的,现在你却告诉我,让我回家?”
“我,之前,在房间里找到了他们的离婚协议。”
星辰一怔,阴风让他瑟瑟发抖。
凌空好一阵子没出声。
星辰站了起来,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休息了一会,手握着门把手,正想开门,凌空说道:
“我总觉得,你走了之后的那些日子,我就像一个,流离失所的,孤魂。”
“我,之前其实真不知道,爱是什么,或许,我对你只是小时候的依恋。”
“但是,我现在懂了——我爱你,因为,有你的地方,鲜花遍地开放;有你的地方,寒冬也有春日的温暖;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叶星辰手有点冰凉,微微颤抖着,他迷迷糊糊看到了昔日的美好,他不敢想象这几年夏凌空是怎么过的,外面没了声响。
星辰打开门,怔怔地站在门口,眼红红的,衣服微微斜过,像被扯过,锁骨漏了出来。
他头一昏,眼一闭,全身瘫软,向凌空塌去,像一块果冻。
星辰只感觉有微弱的声音交唤他,却不知道是谁,忽然一股暖流似涌入体内,感觉身上披了件衣服。凌空把头紧贴着星辰的额头,露出焦虑的神情。他急忙抱着星辰下了楼。
夜色深处,淮安是安静的,像送进了棺材一般。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大霓虹灯,只剩几点微弱的灯光照着。
凌空背着星辰下楼,四处张望,却没有一个人影,身后有只小小的影子,她四处涌动,闻着熟悉的气息,看向凌空,用眼神示意:“跟着我。”
甜橙似乎记得医院的路,在前面带路,凌空便朝着小路奔去医院。
医院离着有一段距离,星辰的脸紧紧贴着凌空的后背,愈来愈红,愈来愈热。
凌空加快了脚步,风很大,直扇得凌空眼泪直流。甜橙的脚被冻得通红,时不时偷偷抽噎一下。
天空飘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在凌空头上,化成水,流在脸上,装成泪;融在星辰炽热的脸上。
星辰微微睁开双眼,他细心倾听着这令人紧张的心跳,浅浅一笑,很安心地完全塌在凌空的后背。
凌空一踉跄,险些摔倒,他们靠在一旁的居民楼栏杆上休息,栏杆上很快铺满了雪。
居民楼很破旧,里面是不可能有人家的。甜橙死死扒住栏杆,发出一声声惨叫,好像在求救。
那晚的雪很大,很剔透,可化作一面镜子,一睹真心。
凌空搂着星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他心疼得流下了泪。
星辰用力抬起手,睁大眼睛,调侃道:“夏凌空,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哈哈,”星辰一边帮他拭泪,一边微弱地说:“你,别,哭。”
星辰浑身发烫,已经与大雪不再相融。
凌空又背起星辰,低声地,坚定地说到:“你可别给老子睡着了!我这就带你看看这城的风景……”
你别看他嘴硬,那晚的雪分明是这几十年里,淮安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
他咬着牙,忍着将近冻伤的腿痛,跟着甜橙跑向医院。因为他知道,他背着的,是他的未来,是他想共度余生的人。
高烧,急诊。
他一直陪着星辰,甜橘在一旁紧靠着凌空的鞋,不敢吱声,怕惊扰了星辰。就这样,到了凌晨四点。
甜橙窝在凳子底下的毛毯里睡着了,一旁是凌空的腿,凌空始终没敢合眼,怕星辰醒了想喝水却没人给他倒。
……
早上,星辰醒了,凌空给他买来了早餐,又待到八点多,他们才回家。
家里,星辰睡着,凌空陪着。夏凌空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看着星辰。后来迷迷糊糊听到星辰喊他,便凑近了听:“夏凌空——”
“诶,我在呢,咋了?”
“你怎么不……”星辰迷迷糊糊地嚷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怎么不早点来!”星辰撒娇似的说道。
夏凌空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泪打转说:“我来迟了。”
“你肯定来迟了,你不知道我……”
“什么?”他凑过去听。
忽然,星辰满头冒汗,嘴里不停地叫唤着妈妈。
他心头一怔,便紧握着他的手,:“没事没事我在呢我在呢。”凌空心想:他一定是做噩梦了。难不成又梦到他妈妈坠楼了?
他哄了星辰好一会儿,星辰才不闹。
夏凌空回想着当年——父母公司即将倒闭,家里破产,王玉琪受打击,得了精神病,带着仅八九岁的星辰到公司闹事——还在星辰面前坠楼了。
他陷入深深地自责,自责当时自己为什么去参加了历史竞赛而没回家——否则,也不会让叶伯父把星辰带走了。
……
星辰醒了。
凌空给星辰喂粥吃,向他“求饶”,星辰也无力和他再吵,加上他昨晚听见他的话,其实已经原谅了他大半了,就不让他搬走了。
星辰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回校学习,课间正犯困,忽然听到门口有人找他,就拖拖拉拉地出去。
门口人来人往,一位身高约一米六五,有点害羞内敛的女孩捧着一叠试卷,说:“这是今晚的语文作业,喏,”
“谢谢,”星辰认出了他是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祁一。
“嗯,那个,杜冶说,他让你带的,钱,你,什么时候给他。”
“什么钱?你别说是‘保护费’啊!”
“……”祁一低着头没说话。
“没有。”星辰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走了。
“等一下,这个你拿着。”祁一叫住了星辰,把一瓶辣椒喷雾递给了他,你会有用的。
祁一说完就跑了。
叶星辰将语文作业抄到黑板,拍拍手里的灰,回到座位,看到纸条上写着——
“让六班语文科代表找科任老师”
星辰无奈地叹了叹气,一溜烟跑了下楼,进了办公室,听着语文老师的唠叨。
语文老师是个很年轻的老师,经常能在语文学习方面给星辰鼓励,这次,她想让星辰参加区级的现场作文比赛,星辰含糊地答应了。
放学。
叶星辰故意躲开了夏凌空,独自走着校园里的小道,想等凌空先走。不料碰上在高二“叱咤风云”的混混——杜冶。
杜冶满脸“老子无敌”地向星辰走来,“你是不是活腻了?我要你带的钱呢?”
“……你什么时候让我带的?”
“那你现在有没有?”
“没!”
杜冶一副小孩子家气,抡起拳头就往星辰的脸上打,星辰被打得措不及防,好在杜冶下手不算太重,星辰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脸可怜又生气的样子。
“哟?不服吗?”
“幼稚!”星辰脱口而出,但他说完后他知道,他完了。
杜冶再次抡起了拳头,正要打下去,夏凌空在他背后踹了一脚,顺势将星辰搂了过来。
杜冶彻底被激怒了,随便捡起一旁的树枝,打向凌空。
凌空侧一侧身,躲过了,趁势抓住他的树枝,给他的脸来了一脚。杜冶笑了笑:“爷好久没和别人认真地打过了。”
他疯了似的捡起一旁的砖头,往星辰扔去,星辰吓得急忙抱住了头,凌空赶忙冲过去抱住了星辰,手臂被砖头打伤了。
杜冶从背后抽出一把水果刀,眼睛里充满着冷血。
叶星辰慌慌张张地说:“杜杜杜杜,杜冶大哥,我给钱你还不行吗?”
“早这么干不完了吗!我要你全部的钱,身上的!”
“我扔给你,你自己接好!”
星辰示意凌空放心,往杜冶靠近了点,把手里的钱包丢给他,大喊到:“快跑啊啊啊啊啊!”
杜冶打开钱包,只看到里面有几张纸条,写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满肚子怒火,冲上去。
这一路,反把凌空和星辰逼到了死胡同——学校的布局就是别致——杜冶虽是小混混,却还存着满身的稚气,就像那些把生命当玩偶似的人。
杜冶那着小小的水果刀,后果也不想地向凌空刺去,凌空拿书包一挡,踹了他一脚,把他按在地下,星辰见状赶快走出去。杜冶见凌空的手臂手上没什么力气,奋力一翻身,再一刺,把凌空手臂刺伤了。抡起拳头打破了凌空的头。
再想补一刀,却被凌空用双手死死抓住,杜冶刚想伸出另一只手,凌空便把他的手踩在墙上,杜冶发出声声惨叫。
局面僵持不下。
凌空奋力用手一扭,把杜冶持刀的手扭疼了,刀掉落在地上,杜冶一脚把凌空踢倒在地,压着凌空,把拳头举在空中。
星辰慌忙地急出了眼泪,忽然想起了辣椒喷雾,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包里死命翻也翻不到,干脆全倒了出来,在地上捡起辣椒水,见杜冶正要打向凌空,便朝他脸上猛喷辣椒水。
杜冶被辣椒水呛得直咳嗽,辣得睁不开眼睛,在一旁骂着脏话,星辰拖着受伤的凌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