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师父走后,狐族的人常常追杀她,多少个日日夜夜,木白苏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蜷缩着身子,藏在竹林深处,手指陷入泥土,发丝散落,瞳孔涣散……
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
曾经那个拥有全世界的小妖,在忧悯海的烟波中,醉得满面愁容,细数今夕是何年……
今夕是何年?不记得了。落红纷飞,醉眼却是朦胧的,一点点消逝的美,她却不懂。
她不懂,却从不问,对月问天,终无结果。
她用仅存的一丝灵力将师父的遗体封印,看着容貌依旧姣好,不染风花雪月的师父。浅浅的的笑从心里酝酿出来。
师父,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死而复生。妖有千百年的寿命,阳寿未尽,你走不得。
“走不得……”
纤纤玉指缓缓抚上狐族公主的脸庞,笑容愈发满足。又是何时,泪珠点点流落。
回不去的,终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总是回不去了。
带了这么久的路了,她慢慢摸清了两人的性格,他们都是皇子,自幼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满身裹,武艺超群,也曾修道,一国为之倾倒的风流公子这次去有苏,是除千年蛇妖。
木白苏觉得有些不对,有苏都主会请一介凡人除妖么?
眼眸暗暗撇过身旁的两人,心道,“该不会是下凡的神仙吧?”
妖仙也是殊途,木白苏清清楚楚。
等了百年的人,终是来了,去了百年的人,便要归了。
“柳离……公子,檀香玉石如不能让我师父归,怎么办,有没有……特殊的禁忌?”木白苏问道。
“我早想说了,”柳离缓缓抬起头,眼眸深沉如潭水,“她自己如不想归,终不会归。”
“不要逼她,否则魂飞魄散。”
“那我就放心了,我师父不可能会不归的。”木白苏灿烂的笑笑,又有些哽咽地道,“她舍不得我。”话音落,湿了眼眶睫毛。
柳离点点头,散去了三分忧郁。
雪大了,没了靴子,木白苏伸手接雪,冻红的鼻子轻轻呼气,白烟袅袅,雪花飞舞与天地间,洁白如初。
仿佛有雪,便能掩去天地间原有黑暗。仿佛有雪,便能唤回往事如烟,召回红尘万丈。
皆已成灰。
霖域伶绫殿。
一名女子坐与高堂之上,眼眸冷淡,白衣飘舞,把玩着手中香炉,檀香沉沉,“你是说,狐族公主如白卿之徒?”
“当年那个令她倾尽天下也要相伴的竹子?”女子冷哼一声,“霖域,可不是白来的!”冷气扑面而来,杀气横生,下属打了一个冷颤,冰于指上结出,赤色的瞳孔紧缩,“杀了她。”
“是!”下属领命。
如月卿赤脚走下高堂,走向窗边,漫天飞舞的雪花瞬间消逝,眼眸愈发冷酷。
千年不见,霖域雪消。
霖域众人面面相觑。
“大灾将降。”
木白苏奇怪的抬起头,望向悠悠蓝天,“雪怎么停了。”
木白苏望向雪山之上,远远似有一人回头,望向自己,浅浅勾唇一笑。白衣飘飘,发丝扬扬,好似……那人。
霖域她不常来,师父只带过她来一次,还是在边界。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那时的师父哑着嗓子,静静地陪她看了一天的雪,一语不发。
看雪飞,观雪色。
可是如白卿到死也没有告诉她,那是自己的妹妹。
如月卿的发带飞舞,像是在说,“不错,她没有告诉你,我是她的妹妹吧。”
纤纤玉指指点江山,淡淡红唇激扬文字。如今的如月卿,不比当初。
如月卿不甘,自己的阿姐,自小骄傲聪慧,不染风花雪月,举手抬眸间,便是仙气飘飘,她追赶阿姐的脚步,从未止步。
“阿姐……你怎么修炼的那么快啊?”
“阿姐,等等月卿~”
“阿姐……不值得啊,你就听听月卿的劝吧!”
如白卿没有回头,她一步步,执着、从容、坚定,从不回头,永不回头。
“如白卿!”如月卿第一次对如白卿动气,眼泪一点一点滴落,眼眶发红,如白卿回头一望,没有轻蔑,没有漠视,发丝飞舞间,一字一顿道,“妹妹,保重。”随后头也不回,留下脚步余声悠悠回荡。
如月卿愣在原地,她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时光荏苒,一去不返,再回首已难。
眼泪慢慢干涸,心冷落成冰,狐族二女反目成仇,皆离家出走,一个一手遮天,眼眸冷酷,视万千红尘如灰,却放不下往事。一个隐居田园,不染风花雪月,温文尔雅,与笔墨相伴。
是木白苏不知的前尘往事。
冰箭穿心,掀起一阵阵轻烟,木白苏清清楚楚感到了痛,却不是在自己身上。
柳离皱了皱眉头,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白衣染血,唇角溢血,却缓缓抬眸向她一笑,如冬日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