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黑了,闪着一颗一颗的星辰 ,算来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木白苏慵懒的靠在树枝上,嘴中叼着竹叶,发丝随风轻荡。
火光闪烁,柴烧得啪啪作响,弹出不少火星,像极了烟花爆竹,柳离皱了皱眉,“这木材真不好烧。”
木白苏闻言跳下了树,好气又好笑的说,“谁让你烧竹子了,竹子是最容易火星四溅的不知道吗?”
“我若是烧了,你也管不着。”柳离站起身,挑了挑眉,抱着手臂说。
“我就管,我也是竹子。”木白苏打个响指,转身弄熄了火焰。
“这些竹子还未开通灵智,烧了又何妨?”柳川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一地黑炭,说道。
“要怪就怪她,是不是她带错了路,这明明是夏天,为何天气一下如冬般寒冷?”柳离擦拭着锋利的剑,剑锋闪着银光,刺眼的光芒外泄,像不可触碰的千年寒冰般。
木白苏打了一个冷颤。
“看看看……这又怪我了吧,现在的地方叫霖域,终年严寒,和忧悯海四季如春的天气可不一样。”
“霖域?为何本国地图上却不曾见?”柳川拨弄着炭火问道。
“又来了,妖界的东西,凡夫俗子怎可见?纵使你们是修道之人,若不是看在帮有苏除妖的份上,我也不会带你们过来。”木白苏盯着柳离冷若冰霜的脸,轻蔑的挑挑眉。
柳离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理这活了几百年的妖。
木白苏只觉得有趣,凑过头,撩了撩他两鬓的碎发,说,“难道阿离你不知道这些吗?”
柳离转过头狠狠瞪着木白苏那张笑嘻嘻的脸,直到把每根头发都看清楚,就连翘起的睫毛影子都看清了,才微微启唇道,“别叫我阿离。”
又添上一句,“我不习惯。”
木白苏倒是放得开收得住,看他难堪,立马改了口,说,“好好好,不叫你阿离。话说回来,你们饿了么?”
柳川抬起了头,“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寻食物,又不能御剑飞行。”
木白苏指了指地下,“挖红苕(红薯)。”
两人面面相觑。
后来,两人还是在红苕的香味里捣着炭火,柳川的扇子也借来扇火了,火星闪闪,木白苏指指点点,教他们烧火、翻边、弄炭,香飘十里,颇有种炊烟袅袅升起之感。
木白苏说,“这东西可比地瓜更香,在觅水竹林里可不少见。”
顿了一会儿,两人拿起红苕啃着,嚼着嚼着,木白苏望向星辰万里,群星闪烁,虽都是光,火光却远不及星光,星辰遥不可及,只在回忆间停留,那个人,那条路,那座城。
闭眼沉思一会儿,木白苏突然问,“带了这么久的路了,你们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两人点点头。礼貌的注视着木白苏。
唇微启,一句句道,“我本是竹木,千百年前,若辰魔尊的血溅在竹上,于是竹木成精,我修炼二三百年之时,化作人形,游荡于人间,见忧悯海风景胜画,便想于水中玩闹,却不想落入水中被水所困 幸而我师父救了我……”
那时,她一剑划入水中,溅起千层浪,水波荡漾,月白袖袍翻飞之间,她托起她,浅浅一笑,胜于人间风花雪月,弃了万千少女颜。皎月之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点亮了她的双眸。
她与狐族恩断义绝,大雪纷飞,湿了她的衣裳亦湿了她的心,她腕骨精妙折转,轻摘下白月簪,掷于地上,清脆的响声在耳边环绕,回荡,宛若心碎的声音。
“为了一个竹妖,你甘愿抛下狐族万千臣民,值得么?”
“值得。”
狐族公主如白卿,弃白月簪,褪雅尘袍,从此深居竹林之中,淮水之上,不染风花雪月。
一步一步,永不回头。
“木白苏愿拜姐姐为师,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少女抬起头,眼眸是笑着的。
灾难却再次来临,木白苏清清楚楚的记得,师父临终前,一字一顿吐出的却是,“木木,你值得……”
你值得,不枉我当年救你一命。不枉我抛下万千臣民,只为了与你相伴。
历劫成功,人却不归。
木白苏在雪地里抱着师父的遗体,很久很久……雪渐渐大了,一片一片……
对于狐族公主来说,当初救下木白苏,亦是有企图的,如白卿何尝不知,竹妖的体内有若辰的一缕残魂,她靠近她,却在她天真无邪的笑容里,明亮清澈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的失了心,少女的心总是容易软,如白卿一点点陷入其中,逐渐回不了头……
那些另有企图,早已在两人相伴的岁月里,时光中,一点点的随风消逝不见。
过去的终是过去了……
手上的红苕渐渐凉了,小妖的眼又迷离的望向星辰,月亮里,有那个人的影子,她似明月般皎洁,不染风花雪月。
视线穿过枝叶,默默地望向那轮明月,柳离与柳川都相对无言。
人有情,妖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