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弘毅掌心握着时影给的小铃铛,见时影的马车消失在远处,这才摊开手掌。
微微晃了晃,铃铛并无声响,不知时影是何用意,一个铃铛,当真能救人性命?百里弘毅随手把铃铛揣进了怀里,动身去了内卫府找武思月,许多事,还是得动用她的关系。
查过一圈,唯一有问题的竟然是柳然的叔父——巽山公,武思月悄悄抬眼看着百里弘毅,希望能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表情。可他并没有,就好像即使背后之人是巽山公,那也和他毫无关系。
自己和柳然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昨日便听柳然说了百里弘毅和她在寒山寺发生的事,自然也提到了时影,她哭着说的伤心,自己也只能安慰着她,她从小便是娇纵任性的,其实与百里二郎并不相配,百里二郎这种人哪怕是成亲,他需要的也不会是一个娇纵任性的妻子,柳然和他虽说相识已久,但她嫁给百里二郎的确不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看,百里弘毅是根本不会念在柳然和他相识的份上对巽山公有一丝松懈,相反,他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派人打听过了,巽山公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没有问题,只有永川郡主名下的一个庄子有些奇怪。”
武思月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小块,她是不指望高秉烛出面了,如今神都风云四起,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三人唯有尽最大的努力查清此事,方能还百里延和高秉烛的清白之躯。
这也是百里弘毅为何要帮内卫府查案的原因,天堂工程铜料被偷梁换柱,这罪名下来,百里延作为天堂工程的掌权人定是要被训斥,若圣上再怀疑是百里延所为,那百里府更是要大难临头了,好在最近圣上没有闲工夫过问天堂工程,百里延还被蒙在鼓里,虽有百里弘毅暗暗提醒,可百里延总归还是不知情,他们只能私下尽快查案,才能证明百里家清白,找到高秉烛的仇人,证明武思月的能力。
“永川郡主便交给你,我去寻高秉烛,与他一同去趟这里。”百里弘毅指过武思月方才指的地方——临川别业。
二人分头行动,此事不宜闹大,武思月只能以自己的名义来找永川郡主,却没想到永川郡主已经把那处临川别业送给了巽山公,这下便都能对上了。
她从郡主府出来已是傍晚,便立刻回内卫府带了几名亲信一同赶去了临川别业,那里若真是巽山公藏铜料的地方,只怕高秉烛与百里弘毅二人脱不了身。
临川别业的情况也的确被武思月猜的八九不离十,二人发现了铸铜坊,却被里面的人察觉,二人只能尽力逃脱,百里弘毅体力不支摔了一跤,高秉烛先行离开去搬救兵,追兵追到眼前时,百里弘毅本以为自己要葬身于此了,可没想到时影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时影一把把百里弘毅拉起来推到一边,赤手空拳打晕了离百里弘毅最近的那人,拿起他的剑,冲入几十名追兵之间,百里弘毅只能看到时影身着白衣的身形,转眼间,几十个人都躺在了地上哀嚎,他们都被时影的剑划了腿,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只等高秉烛带人回来,把这群人带走审问。
百里弘毅靠在树上,正揉着腿,时影已经解决了那些人跑过来找他了。
“二郎你没事吧?”
时影蹲下想碰一碰百里弘毅的腿,却不想百里弘毅后退了一步。
“你一直在跟着我?”
百里弘毅戒备的神情看的时影心口像是有几千根针在扎他,原来被人不信任会这么难过啊。
时影不能把铃铛的事告诉他,只能说自己的确是一直在跟着他。
“嗯…我怕你有危险,所以偷偷的在跟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时影满脸急切,生怕百里弘毅把他也当做和那群图谋不轨的人一伙,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百里弘毅不语,远处传来马蹄的声响,是高秉烛和武思月带了人赶过来。
“这、这是?”
高秉烛满脸不可思议,这地上躺了这么多人,而且所有人都只是大腿处有伤,让他们起不来,却并没有伤及性命,用剑的人属实厉害。
内卫在抓人,高秉烛和武思月走向了远处的百里弘毅,只见还有一个人蹲在地上,他们二人都未曾见过那人。
见他们过来,时影便站了起来,对二人勾了勾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地上的人,可是你伤的?”武思月上下打量着时影,可不论怎么看,时影都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时影乖乖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
他现在像霜打了的茄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百里弘毅肯定不相信他了,他辛辛苦苦几天的成果都白费了。
时影的内心他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时影此刻已经快哭出来了,唯有百里弘毅见他一直低着头,和另外二人交谈一番,随后便都要动身离开了。
内卫给百里弘毅牵来马匹,百里弘毅转头看时影,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眶红的像兔子。
“你走不走。”
听到他的话,时影才抬头,然后慢悠悠的挪到他身边。
“我、我不会骑马。”
他从前一直都是靠飞的,到了凡间坐的是马车,还从未自己骑过马。
百里弘毅闻言翻身上了马,向时影伸出手。
时影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马上的百里弘毅,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手放过去,本来是怕误会了百里弘毅的意思,结果百里弘毅瞧他慢吞吞的模样有些失了耐心,一把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把人拉上马。
时影坐在百里弘毅身前,背后紧紧贴着百里弘毅胸口,百里弘毅的气息都洒在时影颈间。
时影紧张的呼吸乱颤,揪着自己衣物的手愈发用力。
他们二人出发的晚,马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武思月和高秉烛。时影被突然慢下来的马带的惯性往前,差点趴下,百里弘毅抬手拦了一下,把他拉回自己怀里,随后把时影揪着自己衣袍的手带到缰绳上一同握住,这样一来,时影整个人都被百里弘毅圈在了怀里。
高秉烛一瞧这二人暧昧的模样,转头对武思月笑了一下,武思月也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摇了摇头,挪开了目光,没有开口。
时影察觉到了他们的眼神,小脸一红,没有出声。
他们发生的事高秉烛都能同武思月说,百里弘毅不需要与他们一起,是以,进了神都城后,百里弘毅便带着时影单独走了另一条路,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百里弘毅驾着马跑的很快,时影几次想转头问他这是去哪,都没来得及开口。
很快到了地方,百里弘毅下了马,依旧对时影伸出手。
时影这次飞快的把手递给百里弘毅,下马时还被百里弘毅捞了一把腰才把他带下来,他跟在百里弘毅身后随他进了宅子,眼神四处瞟。
宅子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小厮还在院里,见他们二人来纷纷行礼。
“这是我的私宅,今日你便住在这里,明日与我一同去内卫府。”
百里弘毅只留下了这句话,他的身影随后消失在了廊架间。
时影被小厮带着去了客院,躺到床上才后知后觉到百里弘毅应当是相信自己了的,还未来得及开心,便又想到百里弘毅带着自己骑马,自己紧紧靠在百里弘毅怀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揽过自己的腰,再想到那两个人的眼神。时影羞的满脸通红,心跳的极快,心底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未尝情爱,又怎会知道这便是凡间常说的“芳心暗许”。
那边的百里弘毅也未睡着,他与时影相处总会不自觉的打破自己的规矩,他不愿与人亲近,可第一次见时影便破了这个规矩,今晚看到时影红着眼圈站在那里的模样更是罕见的心尖一颤,二人同骑一匹马,时影身上淡淡的香气传过来,莹白的脖颈就在他眼前,他不但不觉得讨厌,甚至很想上手摸一摸,下马时更是照顾着时影,纤瘦的腰肢被他揽过来,时影好像被他吓到了,浑身一颤。
大脑里不禁想起今晚时影紧张兮兮蹲在自己面前,轻声问自己“二郎有没有受伤”的模样,明明许多人都唤他二郎,可时影这声二郎在他听来总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第二日百里弘毅迷迷糊糊醒来,总觉得左腿痒痒的,一睁眼,时影坐在他床边,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百里弘毅没出声,等时影涂完才开口。
“你在做什么。”
时影被百里弘毅突然出声吓到了,他本就是悄悄来的,昨晚百里弘毅那一跤摔的不轻,他一直想着,今早来找百里弘毅时发现他还未醒,这才赶紧让小厮去买了跌打损伤药,悄咪咪的撩开了百里弘毅裤腿,果然青紫一片,刚给他涂完药,百里弘毅就醒了。
“你昨晚受伤了,我有些担心……”
时影噌的一下站起来,软软的开口解释,他觉得百里弘毅应当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自己趁他睡着偷偷给他上了药,也不知道他不会生气。
时影等了一会儿,不见百里弘毅有反应,凑近了两步,百里弘毅还是没反应,他又悄悄坐在了床边,双手撑着上半身凑到百里弘毅面前。
百里弘毅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被上过药后凉凉的,很舒服。没想到时影居然还记得他昨晚跌的那一跤,刚想道谢,一抬眼,他便撞进了时影黑亮的瞳仁里,二人鼻尖相近不过一拳距离。
时影微微低着身子抬眼看百里弘毅,百里弘毅则是半低着头,二人目光相撞,谁也没有先挪开视线,气氛一下子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