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赶紧离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回了百里弘毅的私宅,百里弘毅等马车停稳这开口唤他:
“阿影?”
时影猛的回神,看向百里弘毅,眸中净是迷茫无措。
“下车吧。”
百里弘毅说完就自顾撩开车帘下了车,时影只好跟着他一起下去。
“那些铜钱,月华君要怎么处理?”
时影犹豫着开口,百里弘毅闻言停下脚步,转头面对他。
“这些月华君会处理,不需要我们担心。”
“哦…那我回去了。”
时影转身正要走,还没迈出两步便被百里弘毅从背后环抱住了。
百里弘毅和他差不多高,但整个人却比时影壮了一圈。时影被他抱在怀里,交叠在腹前的双手被百里弘毅的大手裹住,百里弘毅的头就靠在他颈窝,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阿影就这么想离开这里?是不想见到我?”
百里弘毅的声音在时影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不能忽略的失落,时影在他怀里,被他揽着腰动弹不得。
他本不想同百里弘毅真的发生什么,可一见百里弘毅这副模样,他还是心软了。司命说他越矩了,的确,他是越矩了,他喜欢上了凡人,可他父帝绝不会允许他同一个凡人在一起,他们二人注定有缘无分。
“想见的。”
时影没动,乖乖被百里弘毅抱着,过了一会儿只回了这么一句。
他突然态度转变,百里弘毅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阿影你说什么?”
“我说…想见的,我无时无刻不想见二郎,想让二郎对我不再那么冷漠,想让二郎信任我,不要再怀疑我。”
时影轻轻挣脱百里弘毅的怀抱,转过身直视着百里弘毅的眼睛说道。
百里弘毅闻言垂下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总是不信任时影的时候,而后开口:
“对不起,我知自己疑心太重,日后不会了。”
“二郎不必道歉,我知道二郎现在还不确定对我的感情,只是出于好奇才会……对我有那样的行为,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确认自己的心意后再考虑要不要真的同我在一起,我的病…你也知道,我不确定还能和你在一起多久,希望你考虑清楚。”
时影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百里弘毅,若是百里弘毅真的对他有情,既然二人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他便珍惜此刻,反正他从小到大从未有一次是真的按照他父帝的想法而行,总是想各种各样的法子逃脱惩罚,心底总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这次,他就算是错了,也让他一错到底吧。
时影自己想通后便不再犹豫,百里弘毅作为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他就算违反天规在凡间过上几十年,回去左不过是关他几百年禁闭,等几百年后,他再去寻百里弘毅的转世。
“二郎好好想想吧,我就先回去了,若是二郎再出门,一定要带上申非。”
时影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贴心的嘱咐了一定要带好申非,百里弘毅一时之间被他的笑迷了眼,竟也觉得自己要好好考虑,仔细思量两人的关系。
时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百里弘毅转身进了房间,他从未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这种时刻惦念,一刻不见便想见的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只知道和时影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才像个完整的人,有感情,有欲望,而不是他们所熟知的木石之心的百里弘毅。
时影已经离开了,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在私宅留下去,用过了午膳后百里弘毅便回了百里府。
此刻的百里府里,柳然正坐在百里弘毅的院子里哭,她听到申非说了那天的缘由,本来还在开导自己,二郎他只是救了人,和那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今日芸芝去内卫府见武思月,竟看到百里弘毅再一次抱着那人上了马车。若百里弘毅真的如此绝情,她要怎么办。
百里弘毅一回来,申非便急冲冲的跑过来,让他回自己院子看看。
“七娘今日一大早便来了,问了我那日在白马寺的情况,本来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可芸芝来了以后,不知怎的,七娘竟哭了起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二郎你可终于回来了。”
申非跟在百里弘毅身后,百里弘毅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柳然的喜悲同他没半分干系,他早就说过对她无意,只是为了维护她的自尊,没有告诉她二人的婚事已经作罢,没想到柳然竟跑来这里哭诉。
“七娘别哭了,二郎他就是喜欢,那男人也不能入府主家,百里尚书也不会同意的,七娘……”
百里弘毅迈进院子里时,柳然的侍女芸芝还在劝她,一见百里弘毅回来了便噤了声,只是带着怒气看着百里弘毅。柳然抬头瞧见了百里弘毅,她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哭的梨花带雨,一般男人见了怕是都要心软一番。可百里弘毅已经心有所属,又见过了时影哭起来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对柳然这种娇纵的女孩儿更是没什么好印象。
百里弘毅烦躁的皱了皱眉,就在柳然以为他要来哄自己的时候,百里弘毅转了个弯推门进了房间。
“申非,七娘若喜欢在这儿哭,你便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书房,给七娘留个干净空旷的地方随便哭。”
百里弘毅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申非站在原地没敢动,柳然听到这话也停止了掉眼泪,提起裙摆开门冲进了百里弘毅的房间。
“二郎,那人到底是谁啊?竟能勾的你三番五次对他关怀备至,若是、若是你真的喜欢他,日后哪怕收做个侧室也不是不可,你为何、为何就是不答应你我二人的婚事呢?”
“我承认,我那日不该拿《百工要述》来威胁你,可你怎能这样对我!我对你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懂,如今、如今你竟然同一个男子羞辱于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柳然本是大家闺秀,她当日能说出口那种话,也着实是急了,她已经十九岁了,同龄的姑娘都可以做娘了,而她却苦念一人而不得,她怎能不急?
“说够了吗。”百里弘毅淡淡的开口。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更不会娶你,至于时影…我从未想过让他为侧室,我百里弘毅若娶,那便只娶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绝不纳妾。”
听他说完,柳然眼泪掉的更凶,见百里弘毅又要往里走,连忙跑过去抓住了百里弘毅的手臂,拦住了欲向里走的百里弘毅。
“正…正房夫人?二郎,你我青梅竹马,又是圣上亲指的婚事,怎…怎能……”
百里弘毅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从前是为了护你自尊未曾告诉你,陛下已收回旨意,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百里弘毅说完便拂下柳然的手,他话已至此,柳然若是真的听进去了,日后便不会再来找他了。
柳然站在原地,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转眼间,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场闹剧终归是结束了,柳然被送回国公府,百里延大发雷霆,转眼便让人把百里弘毅压到了祠堂。
“百里弘毅,是不是我从小对你过于宽容了!如今,你竟能和七娘说出这样的话!”
百里延手里拿着戒尺,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百里弘毅,心中的怒火烧的更旺。
“国公府愿意把女儿嫁与我百里家已是下嫁,柳家七娘更是从小对你一心一意,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这样对七娘,日后,我在柳公面前如何交代!”
“我本不想娶她,是阿爷你擅作主张,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为何不能做主?”
百里弘毅表情越发冷漠,绝不让步的态度气的百里延呼吸不顺。
“好、好、好啊,这就是我生的好儿子!从今日起,你给我跪在这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百里延怒气冲冲的离开,百里弘毅被关在了祠堂,他也气,气自己没有早些态度坚硬,气自己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如今时影还在等他,他自知他同时影的感情不会一路通畅,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是他的阿爷,从前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开心最重要的阿爷,如今为了这一门婚事竟把他关了禁闭,还真是可笑至极。
此刻正在府里喝茶的时影突然觉得心魂一颤,抬手摸上胸口,那股动荡不安的情绪却消失了,而后他猛然反应过来,是百里弘毅出了事。
时影立刻起身就向外走,还未走出房门,便感觉头部一重,他赶紧扶住身旁的门框稳住身形,同时,司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想起。
“小殿下,您这一趟若是去了百里府,百里弘毅的姻缘线便是再也拉不回来了。”
时影摇了摇头,头脑清醒了些,全然不在意司命的话,脚步毫不停顿的继续向外跑。
还在祠堂跪着的百里弘毅丝毫没感觉到被他揣在胸前的那颗小铃铛此刻正散发着光芒。
时影一路奔向百里府,正好遇到回家的百里弘文,来不及行礼问安,时影立刻拉住百里弘文的衣角,满脸焦急的问他:
“百里大哥,你可知二郎到底发生了何事?”
百里弘文拍拍时影的手背,开口劝他:“你别急,我听说是被阿爷罚跪了祠堂,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时影闻言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了些。
“那你可否带我去见他?”
百里弘文瞧着时影这着急的模样,再想到小厮来找自己时说的话,估计自己弟弟就是因为时影才把阿爷气成这样的,可百里弘毅的性子他们都知道,一根筋,认准了绝不回头,阿爷让他罚跪也只是因为太过生气。
“你跟我来吧。”
百里弘文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弟弟一把,毕竟时影单纯善良,看样子对自家弟弟也有意。他若不愿同柳家七娘成亲,时影和他,倒也般配。
百里弘毅已经在祠堂跪了小半个时辰了,他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消,现在又跪,膝盖如同针扎一般,可他不想屈服,他不想娶一个毫无感情的妻子,他还未告诉时影他真正的心意,他怎么能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