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折扇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接着地上的枯枝突然间亮起来，借着跳跃的火光，一张绝世的脸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小少年瞬间看呆了。

周子舒浑身僵硬着不敢看过去，下意识松开顾湘。反倒是顾湘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自家爹爹的腰身，开心地叫道：“爹爹！你怎么才来啊，要不是这个要饭的救了我，你就见不到阿湘啦，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爹爹？”

顾湘说了半天都没等来温客行的回应，不禁奇怪的抬起头，却见自家爹爹眼都不眨地盯着那要饭的，神情似悲似喜，要饭的却不敢看爹爹。

气氛凝滞了一瞬，温客行却突然笑了，语气温柔：“阿絮，我找到你了！”

顾湘看两人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早已“作古”多年的另一个爹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坟头草色连天。

既然都到了这份上，周子舒再瞒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于是把脸上人皮面具一揭，回头对温客行扯起一个干巴的笑容：“阿温，好久不见！”

又是一张出挑至极的脸，破败的荒庙里因着这两个美人都亮堂了许多，再加上一个小美人阿湘，可谓是“蓬荜生辉”！

温客行见阿絮真肯揭了面具，不由得笑意更盛，嘴上却呛他：“不久不久，白日里不是才见过嘛！”

周子舒被这么一呛，一时没接上话，于是闭了嘴，转头去看抽搐的老渔樵。

小小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动静，手足无措。只会扶着老渔樵不住的哭喊“李伯伯……”

温客行眉头一皱，蹲下去贴背给他输着真气。

老渔樵挣扎着又呕出了一口黑血，脸色灰败还带着青紫。顾湘凑上去瞧一眼，摇摇头：“是三更断肠散，再加上流了这么多血，我看他没救了，你节哀吧。”

少年一急，冲顾湘吼道：“ 你在胡说什么！”

泥菩萨还有三分气呢，何况顾湘这么个从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脸上一黑，柳眉倒竖，就要发作。

“阿湘！”温客行淡淡的扫她一眼。

顾湘一僵，脸色几经变换，终于是缓和下来了，只啐道：“恩将仇报的小狗崽子，刚刚还是姑娘救的你呢！”

少年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赶忙跟顾湘道歉：“对不住这位姐姐，成岭一时心急，还望原谅则个！”

顾湘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正而八经给她道过歉，一时有些无措：“没、没事儿，举手之劳！对，举手之劳！”

老渔樵像是回光返照，突然伸手攥住少年，努力睁大眼睛在荒庙众人身上梭巡。而后拖着少年拽住周子舒给他把脉的手。

周子舒顺势靠过去，只见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白日里周子舒给他的那一锭银子递到周子舒手上，气若游丝地对他说：“我……把银子还给你，白让你坐一回船，你替我……替我……”

“什么？”

“替我把这孩子，送到……五湖盟的赵敬手上……”

“我不要，李伯伯，我不要……”

“傻小子！”老渔樵大喘一口，“你是个……好孩子，就是让你爹……教得太好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这位……”

周子舒静默片刻，低声道：“周絮。”

“周絮，周叔……对，跟着他，好生保重吧！”拼着最后一口气转头又去盯着周子舒，见周子舒点了头，这才放心闭上眼。

“周絮，你受人之托，切记要忠人之事……不然，我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问候你，祖宗十八辈儿……”

声音渐渐小下去，温客行看一眼，撤了内力，对周子舒摇摇头。

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一眼，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