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转日依旧是艳阳高照，拂面的清风带着凉意，令人神清气爽。

霜韩城最主要的街道――鋆辰大街，南北纵横东西贯通，其间更有数十条小巷星罗密布，可谓四通八达。能容下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青石大道两旁酒楼，茶肆，商铺林立，过往行人如流。吆喝声，交谈声，车轱辘呀呀的转动声不绝于耳。

魏舒烨骑在马背上巡视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心中平添了几分欣慰和自豪。如今，北夏政权稳固，疆土不断扩充，经济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枉负当初十数万将士追随赵彻一路腥风血海的拼杀。

突然他瞟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手中的缰绳一紧，马儿在原地踏了几步停下来。他单掌撑着马鞍借力一个侧翻，衣袂翩跹间双脚就稳稳的立在地上，帅气利落的身姿引得路人暗自惊叹。

魏舒烨牵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向前方一个铺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一个身穿冰蓝金丝织锦夹袍，衬着白色交领绣衫罗裙的妙龄女子正在铺子前仔细地打量着。也不知她身旁的另两个青衣女子说了什么，只见那女子嫣然一笑，娇嗔地睇了她们一眼，一对杏眸流光溢彩，使得明媚的脸上更添一种别样的风情。魏舒烨一时间闪了神竟裹步不前了。

女子转身抬眸间也看到了正愣愣的站在原地的魏舒烨，俏脸上满是惊讶，继而绽开如花的笑颜。

她急步迎上前去，“魏大哥！”声如脆铃。同行的两个女子先是不明所以，急忙回头呼道“小姐？”待她们看清前方之人，俩人相视着了然一笑，掏出荷包匆匆递了银子也紧跟而去。

“魏大哥，你怎来这儿了呢？” 魏舒烨看着眼前俏丽的女子，心情大好，笑着回道：“正要去找你，不想半路上就遇到了。李大当家今日这么闲？”

“哪有！我刚从商号里出来。顺路转转。”女子不自觉得轻鼓着腮嘟囔道。

原来眼前人正是李家小姐，也是李氏商会的现任大当家――李允之。

今日她一早就来到自家位于鋆辰街上的几家商号巡视了一番，结束后临时起意想在街上逛一逛，于是拚退了随行的马车和小厮，只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春兰，夏竹一路闲玩着。

“喏！”女子微微撩起宽大的衣袖扬起右臂，偏头看着魏舒烨问道：“好看吗？波斯来的。”

魏舒烨垂首看去，只见她皓腕上戴着一串水晶手链，一颗颗圆润的紫色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闪闪，衬得凝脂般的肌肤更加白皙。

“好看。”魏舒烨突然面上一热，轻声应着，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俊朗的脸上竟有一抹羞涩。好在对方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他的窘态。

“魏大哥，你刚说要去找我，有什么事吗？”

魏舒烨回言： “收了你的酒，自然要亲自跟你道声谢。” 话音刚落还掬手行了一礼。“谢谢李大当家，魏某这厢有礼了！”

李允之也屈膝还礼：“魏将军如此客气，倒叫民女惶恐！”

两人都被对方的正儿八经给逗乐了。

被这对俊男靓女吸引了目光的路人仿佛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露出善意的笑容。

随后二人并肩而行，漫步在熙攘的大街上，两个丫鬟则自觉地远远跟在后边，看着他们登对的背影继续说着悄悄话，时不时掩嘴偷乐。

魏舒烨一手牵着马儿，目光注意着流动的人群，领着身边的女子往空隙处走，随口搭着话：“听说你们的商队刚从真煌回来，一路可顺利？”

李允之点头应到：“嗯，虽生些波折但到底是顺利回来了。听黎护队说卞唐发生内战了，沿途遇到大批逃难的百姓。唉……”

说到这儿，李允之顿住脚步，脸上生出黯然之色，沉默了片刻后悠悠轻叹：“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受苦受难了？”

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年幼的她被打扮成男孩的模样，被嬷嬷紧搂在怀里，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似乎没有尽头。有一回趁着嬷嬷打盹，她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瞄去：漫天土尘纷扬中，络绎不绝的人流车马在自家的马车旁掠过。他们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或衣衫褴褛，或华车美服；或神情急切，或面容麻木。哀嚎声，呵斥声，咒骂声，哭泣声汇聚如潮，让年幼的她感到害怕……

“允之，允之……”

神思恍惚的李允之梦醒般微微打了个颤，对上魏舒烨关切的目光，她勉强一笑：“怎么了，魏大哥？”

“你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李允之摇摇头，缓缓移步向前，再开口时语气中掩不住的哀伤：“我只是想起，年幼时也是跟随父亲一路逃难到霜韩城的呢！也是在那时候父亲落了病根，那些年他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

魏舒烨见她如此这般，一颗心顿时也跟着发紧。他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想为对方抹去溢出眼眶的泪珠，却在方寸之间又惊觉不妥，尴尬的缩了回来。

李允之亦是反应过来，急忙侧过身去撩起帕子慌乱的拭去泪珠，方才还哀伤的情绪转而变得窘迫起来。再回首相视时，两人蓦然都红了脸，又匆匆撇开了视线，沉默又别扭着向前走去。

向西走了约两里路，再往左拐进一个胡同，就到了李家。

见对方已经安全到家，尴尬了一路的魏舒烨松了一口气，便要告辞。而娇羞的李允之更怕耽误他的正经事，屈身行礼向他告别后带着两个丫鬟步上了台阶。

“允之！”魏舒烨看着对方依旧落寞的背影，纠结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

魏舒烨注视着女子清灵的眼眸，抿了抿唇，劝慰到：“你不要想太多！忧思过度会伤了身子，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如今我们北夏安定繁荣，圣上又是个圣主明君，你放心，往昔之境绝不会再出现的。”说完对她露出坚定的笑容。

李允之顿觉心暖，点头应着：“嗯，我知道的。刚才只是有感而发，却让魏大哥挂心，是允之失礼了。”

魏舒烨释然一笑，摆摆手，“你无事便好！快进屋去吧”李允之颔首告别，“改日再见，魏大哥路上可要慢些。”

直到目送她进了门内，魏舒烨这才上马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