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到客栈?”兆佳齐鲁将人放在炉火边,拍拍自个儿身上的雪,扭头问李斛。
“本来是住着客栈的,也没想到在这儿待这么些日子。带来的银两就剩这么些了。”李斛将衣兜里的荷包拿出来,一打开,兆佳齐鲁一看,好家伙,就剩几些碎银了,都不够打尖的。
一时哭笑不得,只能转身下楼。
“小二!准备些热水!”
店小二抬头脆生生地应答。
“您赶快将鞋袜换下吧,别捂着再生病了。”兆佳齐鲁进屋蹲下给福临脱鞋。
李斛忙喊:“大人,我来吧。”说着蹲下就要给福临脱,兆佳齐鲁拦着他,横眉。
“你自个儿手脚都活动不开,还是我来。你要真帮忙,就将炭火看着点。”
李斛悻悻的将手收回去,坐在椅子上看炉里的炭火。都洗了热水澡,兆佳齐鲁铺好了被子,福临刚贴着床就睡着了。李斛与兆佳齐鲁坐在外屋的炉火边,想了想兆佳齐鲁问道。
“有长逸消息了吗?”
“我打听了,只是富察大人一入城就不见了踪迹,再找也难。”李斛摇头。
“大可到城边去找他。”
“怎么说?”
“城边村庄住了几家渡船经商的朝鲜人。长逸当年逃难时在那儿住过一阵日子,都认识。”他听富察格泰提起过这几家人,都是善良好客的主儿,富察格泰当时就是在其中一家久住。
其实也是沙尔虎达派人寻过来告诉他的。
“待皇上醒了再议。”李斛打了哈欠,有了睡意。
“我到外面雇马车去。”兆佳齐鲁起身离开,“你也睡会儿。”
福临思索了半晌,同意前往。
村子不大不小,村民近乎是满人。村外围了一条河,这河源头若要仔细寻找,便是土门江,对岸便是朝鲜。
村民们看着三人的满人装束皆以为是那家的亲戚来了,都围上来搭话。
“三位找哪家的?”一小姑娘上来问话。
李斛正欲说话,福临拉住他,向着前方扬了扬头,然后自顾走过去。
李斛与兆佳齐鲁扭头一看,远处穿着朝鲜服饰的不就是嘛,于是连声对周围人道谢后跟着上前去。
三个小院里都有人,其中一家只有一个姑娘坐在院里的木椅上用手撕着菜,身旁放了好些瓶瓶罐罐。
李斛上前要问话,偏富察格泰挑着担水就出现了,长长的辫子缠了脖子两圈,裙角被他捞到腰前捆扎好,袖子被卷齐胳膊肘,这天寒地冻的,他还能累出些细汗来,脸却是被风吹得通红。
福临还来不及说话,院里的姑娘就起身了,笑着从富察格泰那儿接过水桶,有些吃力的放到木椅边,然后转身给他擦汗。
“辛苦了。”姑娘说着别嘴的中原官话。
“外面冷,都进去吧。”富察格泰握紧姑娘的手,扭头请福临进屋。
富察格泰拉着姑娘行了礼,座上的三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都对富察格泰有妻子的事儿感到诧异,被三人望得头皮发麻,富察格泰才解释。
“这是许清,我妻子。”
“她父亲是从土门江渡船来经商的商贾,后来就再没回去过。”
许清点点头,对故土却露出一片思念之情。
来的路上兆佳齐鲁就告诉福临富察格泰在宁古塔的遭遇以及这家人对他有多好,只是连兆佳齐鲁都没想到富察格泰早早娶了人家女儿,让富察景懿知道又该闹了。
福临无心与他们扯儿女情长,直入主题:“朕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妥了?”
富察格泰点点头,蹙眉作答:“大都办妥了,只是有一事略棘手。”
许清见他们谈正事儿,便懂事的离开。
“你说。”
“奴才当初就是被费扬古的人一路追杀到宁古塔,可也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儿,如今再查入城人口,并未发现有费扬古的记录。”
“这一来,查费扬古是否通敌就难了。”
这对福临来说不是一件棘手的事儿,当下已经解决了不少事儿,也该回去了,这地方的气候他确实受不了,比京城冷上太多了,不过刚过中秋就这么冷了,泼出水去,还未落地都能结冰。
“这事儿不急,咱先回去,其余的事儿交给沙尔虎达去做。”福临这话听得兆佳齐鲁一阵心虚。
望向兆佳齐鲁,福临冷哼一声,小子以为他不知道呢?就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几天时间就找到他与李斛了。
“大人回去,妾身就不去了,只等大人回来。”许清放不下周边几户与她一同来中国的同乡人,她父亲也还没有音信。
“不行。我不放心。”富察格泰想都没想就拒绝。
“当初回京三四年,我就不放心你,现在你父亲没有音信,我更不能放你一人在这儿。”
“我家里有个妹妹,你会喜欢。”说到妹妹,富察格泰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四个人都看着她,富察格泰更有一定要带着她的意思,犹豫片刻,许清缓缓点头。
“那我收拾收拾,去给大家道别。”
连夜就走了,走时,沙尔虎达派了两队人马护送。这次回京倒是急,就怕再久一些,宫里就要起疑了。
来来回回小半年,太后一直对外宣称福临风寒卧床,政务都依福临意思代由鳌拜等内政大臣处理。可左右也有人疑惑,费扬古与鄂硕几次到乾清宫前求见,都称探望。
富察景懿如今是宫里王府两处跑,也算是出宫最多的公主了,却不见她过问福临的事儿,她只当是福临贪玩出宫了。
刚入宫门,值守的是纳兰明珠,瞧马车内探出李斛的头,纳兰明珠诧异,旋即默不作声放行。
太后自人过午门就得消息了,忙吩咐乾清宫各人准备,又是请太医到乾清宫候着。鳌拜等人放下手里的事儿,都在乾清宫外等着,皇城上上下下都在等福临“病愈”。
太医进屋,再出来时,乾清宫门大开。人也是累,还要装作高兴的样子奔出来。
“皇上醒了!”
太后与常嬷嬷相视而笑,快步走进乾清宫内屋。福临正坐在榻上喝茶,太后真真想踢他一脚,有些许恨铁不成钢。
“丢下这么多事儿到那边寒之地,你是要哀家难受?!”
“放下!”见福临不理睬她,还继续端着茶杯,太后怒火中烧。
“哎呦皇额娘!朕不没事儿吗。”福临忙放下茶杯,心里苦,明明都是皇帝了,幼时受多尔衮牵制,如今朝廷上受几位重臣牵制,后宫还有受太后管。
“你是皇帝!在外出了事儿,紫禁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怎么办?大清江山怎么办!”
“你倒是为大清想想,为哀家想想呀!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福临理解太后的心,也不生气,只是扭头对李斛眨眼,李斛汗颜,他可不敢将太后送走。福临扶额,无奈向着太后笑。
“皇额娘放心,儿子不会再胡来了。”
“你还没用膳吧,你宫里指定送去了,若不回去岂不浪费?”
太后何尝不知道他的苦楚,于是也只能依着他来,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去。
“你们都仔细着皇上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