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

“主子！主子！”太后身边的常嬷嬷从外急匆匆的来。

太后正与佟妃还有图努尔玛等人聊些家常，见常慧这般毛躁，皱眉冷声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常嬷嬷面露难色，侧身对太后耳语：“皇上不见了！”

太后吓着了，定了定神，冷静着道：“只管去寻来，万不能耽误。”

图努尔玛虽心有疑惑，可也没有问出来，瞧太后脸色，图努尔玛只好领着后宫各妃离开。人都离开了，常嬷嬷关上门，太后才露出焦急的神色。

“说说怎么回事儿？皇帝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皇上宫里的人传来的消息，今日本是皇上入住乾清宫，宫里忙得紧，索尼大人一早就来找皇上议政，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李斛呢？”

“也不见了。”

太后才稍微冷静，坐下来，手握得紧。

“那倒是不急了，李斛定是与他一块儿的。只恐那些大臣知道福临不在，又起什么心思。”

“可是已经派人去寻了？”

常嬷嬷正要回答，门外来人。

“奴才兆佳齐鲁求见太后！”

太后与常嬷嬷相视，“进来！”

兆佳齐鲁进门，行礼。随即将手里的信条呈给太后，“请太后过目。”

太后接过信拆开来看，最后拍桌怒道：“胡闹！你们都跟着他胡闹！”

兆佳齐鲁忙叩头请罪：“皇上出宫实属无奈之举，请太后恕罪。”

“宁古塔是什么地方！是他能去的吗？！”

“如此危险的边寒之地，他若是出了意外，大清怎么是好？我又如何是好？”

“尽胡闹！”

怒着指向兆佳齐鲁，太后却半晌不说话。最后叹气，望向常嬷嬷，招手要来笔墨，写下一封信，随后将信交给兆佳齐鲁。

“将信带到宁古塔交给沙尔虎达。”

“福临既不愿以真实身份示人，那就让沙尔虎达暗中助着他。”

兆佳齐鲁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误，可到那儿时也该是小几月了。

“你是什么人？”几名站岗的士兵拦住兆佳齐鲁，要求他出示令牌。

“我是正三品带刀侍卫兆佳齐鲁，此行奉皇上旨意前来寻宁古塔总管大人。”兆佳齐鲁将身上的令牌示人。

一名士兵转身离开，再回来时就请兆佳齐鲁进屋。

“齐鲁拜见大人。”

“兆佳将军请起。”沙尔虎达坐在坐上，身材魁梧，面上横着一道长疤在眉间，瞧着有些凶神恶煞的。穿着也并不讲究，不过是山野村夫的打猎装罢了。

兆佳齐鲁不想战功赫赫的名将竟然是一个瞧着并不出众的村夫。略微吃惊了一下，兆佳齐鲁回神将信交给沙尔虎达。

“太后旨意，务必叫齐鲁亲自交到您手上。”

沙尔虎达接过信，看完后就引火将信销毁。

“还请将军传达，奴才一定将皇上寻到并暗中保护他。”

“大人的话，我的属下一定传达，只是我就要在此麻烦上大人一阵了。”

沙尔虎达了然，于是当即命人给兆佳齐鲁安排住处，一面又派人去寻福临。

“安排下去，寻画像上的人，切记不可伤着他们，咱不是抓人，是寻人。”

“找到后回来复命，切莫被发现。”

福临与李斛握着手里仅剩的一点银两，面面觑视。福临已经披上了厚重的外套，可想宁古塔天气的恶劣。八九月的天，此时已是雷雨大作，冽风划过俩人的脸，从领子处灌入体内，福临下意识拉紧了衣领。李斛冻得直哆嗦，可手还不忘给福临将衣服裹紧。站在废墟前，福临双眼通红，身后的辫子被风吹起，一个劲儿的抽打自己的后背。

“爷，咱还是去找总管大人吧，再冻下去，你该受不住了。”李斛望着满地废墟，个个木桩上还结了唬人的大冰茬子。

八九月的京城正是雨季，实在想不到祖地已经是寒风凛冽的雪季了。

福临摇头，风吹得他头昏：“祖辈曾在此居住过，从此处一步步将大清江山打来，受了多少苦。我若连这样的苦都受不得，如何为一国之君？如何守好大清江山？”

“可您这样不是法子呀！咱在这儿寻富察将军都这么久了，也没个结果。”

“朕实在不放心他。也是朕考虑不周，怎能同意他只身前往呢。”

“也不知信可送到皇额娘手上了。”福临只告诉了太后与兆佳齐鲁，就连纳兰明珠他都是瞒着的。

“爷就宽心吧，太后娘娘定是看了的，指不定齐鲁大人就来了呢。”李斛将福临露在外的手扯进披风里，又将自己身上的干粮拿出来，递到福临嘴边。

“爷吃吧。”

福临皱眉，扭头望着他，咽了咽口水，摆头拒绝：“一路来你比我吃得少，比我穿得少，本就受苦了，自个儿吃吧。”

“爷！”

“奴才一个素人，哪有爷的身子金贵，奴才抗得住。”李斛急了，将干粮塞进福临嘴里。

齐鲁一人在外找着俩人，实在不是他不想带人寻找，只是福临不想太多人知道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敢违抗命令。

找到人时，兆佳齐鲁气得心口闷，俩人倚在一块儿，贴在满是倒刺的木板边，坐在雪地里。身边没个取暖的东西，就见俩人瑟瑟发抖，不住的哈气暖手。

手上准备的两件厚衣裳早早就有了好些碎冰碴，兆佳齐鲁仔细着拍掉后跑过去。

“爷！”

这地没什么人，听着人叫“爷”，福临自然猛的抬头，见了救星，福临高兴却动弹不得，力气早耗尽了。

将衣裳再给福临穿上，兆佳齐鲁将放在包袱里的暖帽拾出来，毛毛躁躁的给福临戴上，才看向一旁的李斛。

“我来。”李斛手也冻得僵硬，帽子都拿不住了。对于兆佳齐鲁给自己穿外衣，戴暖帽的行为李斛投去感激的眼神。

“好在出门时重新备了暖炉，若是热水，这会儿已经结冰了。”

“还能自个儿走吗？”兆佳齐鲁问李斛。

李斛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猛点头，“奴才倒是有力气，能走。”

兆佳齐鲁了然，弯下腰，向着福临：“奴才背您吧。”

坐着的人一愣，从来都是他背富察景懿的，就没有人背过他，本着是一国之君的大男子思想，福临摇头拒绝。

“朕可以走。”

兆佳齐鲁笑，“您要不上来，奴才就告诉公主你偷摸着出来了。”

福临出来的事儿，最怕富察景懿知道，他就怕人多想以为他又有什么事情瞒着不愿告诉她。距上一次争执后，福临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能与她说上话了。

“你威胁朕？”

兆佳齐鲁忍笑摇头。

最后还是背了人，三人缓缓走在冷风中，一步一个脚印，将雪踩出一个个坑，发出轻微摩擦声。若是几年后，福临想起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还忍不忍心做出那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