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福临于正殿设宴,富察景懿头一次穿上吉服。由凌珠给她戴上金钗钿子,胸前挂了朝珠。
宴上这么多人,富察景懿难免心烦,就想着出去透气,偏巧福临就领着鳌拜等人入座。一旁阿哥席上还闹着的玄烨与福全也不闹了,由苏墨尔教导着坐好。
虽入座,可宴会迟迟不开始,瞧福临与纳兰明珠的神情,像是等着什么人。太后几次传苏墨尔示意福临开始了,福临只皱眉让她多等会儿。众人都有些烦躁了,奈何座上是皇上与太后也一个个都不显露出来。
李斛躬身走进,身后跟着穿了正三品朝服的富察格泰。
拂袖跪地,富察格泰严肃的跪拜福临:“奴才叩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大哥!”富察景懿吃惊捂嘴,桌下的另一只手忍不住颤抖。
福临走下台阶,亲自扶起他:“长逸不必多礼。”
“他活着?”董鄂鄂硕问身旁只能站着的费扬古。
“阿玛,是儿子办事不利。”费扬古抹汗,富察家的儿子活着回来了,他们往后的计划怕是不好再进行。
“废物。”董鄂鄂硕低骂一声。
太后从座位上撑起来,指着富察格泰,泪如雨下,苏墨尔在一旁提醒她莫失仪态。
“奴才戍边来迟,望皇上见谅。”
“不罚,朕不罚你。是朕给你的任务重,能回来就好。”
这下人知道了,富察格泰从来没有逃离过边疆,而是一直受皇上旨意潜在边疆。当初传出富察家出逃兵的费扬古这会儿算没脸了,两父子一直低头不语。董鄂宛儿瞧瞧董鄂鄂硕,又瞧瞧费扬古,看他俩一副恶狠的模样,失望摇头。
“赐座!”富察格泰坐到了富察景懿对面,隔着中间的舞者,富察格泰向富察景懿眨眼,将左手伸出来。
手链,是他们富察家的手链,战场上浴血奋战时,命悬一线时,他也不曾放弃的手链,被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鼻子一酸,眼圈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人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了,她好像又太过于平静,可心里的翻滚也只有自己能感受得到。
从今往后,她是再能拥有亲人的人了啊。
有哥哥在,富察景懿的心思都不在中秋宴上了,透过舞者就盯着富察格泰。越看越觉心酸,她哥哥瘦了,她哥哥黑了,她哥哥脸上多了好多伤痕,她哥哥的笑并不达眼底。
还像小时候一样,富察景懿站在轿前,含泪笑着对富察格泰伸出手:“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这一句话击破富察格泰隔离起来的心房,同样笑着伸出手,“回家了。”
感受到他颤抖的手,富察景懿玩笑一句:“你在抖。”
大手握得更紧了,富察格泰低头认真道:“大哥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以后就这么拉着你了。”
富察景懿木纳点头,“大手牵小手。”
兄妹俩手拉手踏进王府,“上一次你生病回王府住时我来过。”
富察景懿愣,“你?”
“你生辰那日我也来过。”
“穆察出事时,我在。”
“你去齐鲁府上时,我在巷子里看着。”
“你到明珠府上捉猫那次,我也在。”
“乖儿,长兄没离开过咱家。”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富察景懿只知道他一直都没离开过,所以生病时,伤心时,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回来就好啦。”富察景懿环抱住富察格泰,“以后,我又有哥哥了。”
“我不会让你再用又字了。”
富察格泰给富察景懿念了李诗仙的水调歌头,富察景懿仰头望月,笑了笑。
“不对,李白说的不对,在我眼里月亮是圆的,因为无论如何,你回家了,活着的人团聚了。”
“往后在我眼里,中秋的月亮都不会丑。”
“人虽也有悲与离,月虽也有阴与缺,可我喜欢美好的事儿。”
福临赏了月饼到王府。富察景懿隐下心里的情爱,决心不问世事,只愿富察格泰一直在。
富察格泰自然不知她与福临发生了什么,齐鲁与纳兰明珠也不会愿意说给他听纵然如此,富察格泰心里的忧虑不比富察景懿的少,他要比富察景懿多想到国家的兴亡与富察氏的兴衰。
俩人坐在那颗梨树下,石凳石桌边,富察景懿用手倚着头,与富察格泰说着这么多年自己的事儿,说她认识了一位邻国世子,说宜安与纳兰明珠的儿子有多可爱,说吴克善有多可恶,还说,说孟古青有多可惜,以及自己害死了她。
好的不好的,富察格泰都笑着听完,笑着笑着,富察格泰就抬手拥着富察景懿,一手抚摸她的青丝。
心疼道:“我不知道你被迫接受了这么多不好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都过去啦,只要哥哥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忘记。”是啊,她必须忘记是她害死了孟古青,忘记穆察临死前的眼神,她不希望富察格泰跟她一起痛。
姑娘在富察格泰怀里蹭了蹭,嘻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