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喜欢读书,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文文”。
他笑起来嘴四四方方,很可爱。
他偶尔调皮,会晚些回来,我就给他点上蜡烛。
我今天续了好几次蜡烛,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看看给他添的新衣裳和他点名要吃的叫花鸡。我便走到门口去张望。
街上已然没什么人了,我便去他常走的巷子寻他,却见到几个同他一般大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嘴里骂着“贼孩子”,“狗娘养的”,“婊子生的”这些个脏词。
我气急了,拿起一边的木头棍子去打他们,他们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身上,吓个半死,跑开了。
文文躺在泥里,眼睛微微睁着,嘴里喃喃有词:“姐姐来了。”
我把那棍子给他,他拄着棍子慢慢回了醉春楼。
叫花鸡已经凉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伤,不知道有多心疼,我去账房拿来纸笔写字给他看。
文文听不见。
“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桌上的叫花鸡。
他说,我不知道。
我又急急忙忙写字:“疼不疼?”
他看着旁边镜子里的我说不疼。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庆幸他听不到那些脏东西。
他慢条斯理吃着叫花鸡,明明很饿,还是要斯斯文文的。
这是我教的。
我看着他小口小口吃着鸡,他额头上明显的伤,心里堵着难受。
“你明天不要去听夫子的课了。”
他向来听我的话,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点点头。
他换上新衣服,心满意足睡了。
我却趴在窗口睡不着。
那些小孩子嘴里的话又毒又脏,文文要是听到了该多难受。
那几个孩子我见过的,都是城南那私塾里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交代好文文把我昨夜抄的诗经背下来,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他点头答应,我便出门了。
于是我到了那私塾,走进学堂,看着那几个小孩儿正念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屁!
我找到机会,趁着他们在打瞌睡,拿着笔在他们脸上画乌龟。
臭小孩儿,姐姐还治不了你们了。
我回了醉春楼,看见文文乖乖坐在案前背书,摸摸他的头,掏出来一个糖葫芦。
他笑得开心。
我叫他以后都不用再去学堂了,我在醉春楼里找来了些书,他读完了,我便夜里跑到大户人家家里抄书给他读。
他长得快,没几年就从小豆芽长成了一个小少年。
这天夜里,我抄书回来却发现醉春楼被翻了个底朝天。
给他抄的书乱七八糟散在地上,他平时喝水用的小水瓢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用来看到我的镜子也倒在地上。楼上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我的琴也被砸烂。
他不见了。
这城里找不到他。
我后来才听说他是哪个王爷的后人,被人拐了,现如今被接了回去。
他不是被接回去的。
他是被抓回去的。
他被抓去京城了。
张兄也去了京城。
我摸摸我被砸烂的琴,又看了看密密麻麻刀痕的柱子,下定了决心去京城。
这里再没什么我留恋的了。
我把醉春楼里剩下的银钱全都塞在口袋里,去县衙前磕了个头,算是跟爹爹娘娘道别。
于是我便跟着进京的商队出发了。
我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