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8年,农历十月廿一。宜出行,宜嫁娶,宜乔迁,总之就是一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长沙城布防官的府邸一大早就摆开阵势——迎宾
张日山和应燚寒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戳在门口当门神,两人一身同款的伴郎服迎接着前来观礼道贺的宾客。堪称史上最帅的门神。
他们从东北回来半个月了,大大小小的事也都了了。张启山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跟尹新月求了婚,在长沙大摆筵席。
黎簇此刻正陪着尹新月在梳妆打扮。
新月饭店的听奴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到位了。就等着这一天将她们家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尹新月风风光光的出嫁。
尹新月坐在梳妆镜前,皮肤白皙娇嫩,粉唇娇艳,俏丽的脸蛋上未上胭脂就先明艳了三分。
黎簇坐在不远处笑着打趣她“好啦~我的大小姐你就别思春了,日后结了婚让你看个够。就别在这儿冒粉红泡泡啦。”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西装,平素里看他长衫便装穿惯了,他那刻意留长的头发被银色发饰束起。偏偏是这样的不伦不类的打扮穿在黎簇身上却是格外的优雅矜贵。
明明是很正式的三件套,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不一样的调调,剪裁精致的纯黑色西装被那一把细腰勾勒了出来,不是干瘦,是那种精瘦有质的感觉。
是那种女人看了羡慕,男人看了嫉妒的恰到好处。这样的身材还配了那么张脸,可以说今天的黎老板除了新郎官谁也压不住他的风华。
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是一副孩子脾气,一听他这话就我们尹大小姐可就不乐意了。横了一眼那个八风吹不动的男人呛声道:“糟老头子坏的很,他那么好看我怎么会看够!我看你就是酸的。”
“尹寒小朋友,你有没有搞错,你发花痴我有什么好酸的?”黎簇不理解这个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妹妹在想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寂寞呀!”尹新月一拍大腿说出了自认为的真相。
她小步跑到黎簇面前摆着指头给他算“你看啊,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那个副官和张副官指定有一腿。二爷还要等丫头,连陈皮最近都跟一个姓的小姑娘眉来眼去。”
“只有你,到现在我连个嫂子的影儿都没见着!你说你不是酸是什么?”
“我...!”黎簇咬牙切齿,那是他不想找吗?那也得有人让他找啊!
如果有人知道这货此时在想什么大概会被气到吐血三升,他做布防官的时候给他送过的女人还少吗?无影楼里的燕瘦环肥有多少拜倒在他的西裤下,你倒是收啊!
长沙城里似是而非的谣言海了去了,也没见他对哪一个钟爱有佳。
“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尹新月眯起漂亮的大眼睛,一切激情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去你的!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张启山?”黎簇一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第二次被人问是不是个弯的,这能忍?
“嘿嘿嘿!你猜~( ̄▽ ̄~)~”尹新月一脸得瑟,从小到大她就没赢过,今天可算找补回来了。
“来人!伺候小姐化妆。”黎簇朝外面喊了一声,顺带看了看表,只觉得时间怎么这么慢,张启山怎么还不来。赶紧把这丫头接走!
在黎簇和尹新月殷勤的期盼下张启山踏着这良辰吉日把新娘子接走了
临出门前黎簇告诉尹新月还有两份添妆还没到,要等到下午。
小丫头满心雀跃的问是什么,黎簇一勾唇那近乎妖冶的面容让人失神,清寂的嗓音吐出两个字“你猜~( ̄▽ ̄~)~”
等到下午三点,重头戏开场。
两份添妆联袂而至,一份是来自新月饭店由尹新月的大伯尹正雄亲自送来的。
一张地契,一枚印章。尹新月看见那两样东西时差点没哭出来,契是新月饭店的地契;章是尹家当家人的私章。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尹家大小姐而是尹家家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新月饭店给自家大小姐撑腰呢。
另一份则是来自黎簇。
一大一小两个锦盒被摆在中央,前来道贺的观礼人群里不乏有眼力的。尹新月将小锦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的瞬间人群为之一静,随后就掀起了更大的浪潮。
“我的天,我没眼花吧!那是长生佩!”
“是长生佩!我天这黎老板好大的手笔!”
“是啊,是啊,那可是个宝贝啊!”
半个月前黎簇在长沙城掀起腥风血雨还让众人记忆犹新。不成想他也会来,还送了这样的一份大礼。
张启山拿起那锦盒里的长生佩,雕的是龙凤纹,刻的是大梵语,玉质圆环足套了九寸是慈禧太后的心头爱物无疑。
长生佩是当年外蒙进供而来,一块两斤重的老坑玻璃种翡翠被顶尖的玉匠纯手工打磨。
最后也就出了两副,再交由活佛开光诵经,刻上梵文才算完。一副进供给了当时的清庭,另一副现在还挂在布达拉宫供万佛朝拜。
这样的宝贝他就舍得给她做新婚贺礼。尹新月朝黎簇望去就见他坐在角落里看去,就见他坐在角落里笑着朝她一举杯,嘴唇吸阖,那意思是“新婚快乐。”
张启山打开足有半人高的锦盒,就在以为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的时候,就闻见了满屋子的酒香。
是酒,是上好的梨花白。真的很香,清醇的酒香飘了半个礼厅。勾的人那些不爱酒的人都馋虫一动。
这酒是黎簇自己酿的,在长沙城还能有些市场,前些年闲来没事,他也会对着这些瓶瓶罐罐摆弄一二。就当作是修身养性,送它来也纯属是临时起意。
他们是西式婚礼请的是神父,当神父宣布可以交换戒指时,台上二人受万众瞩目。
一束光打在这对新人的身上,应燚寒和张日山两个伴郎服一人手上托着一支锦盒笑的神采飞扬。
红绸揭开张启山就乐了,这就是第三份贺礼。
两支锦盒上除了戒指,最抢眼的莫过于那两支二响环。
给对方带上戒指,张启山在尹新月疑惑的目光中牵起爱人的手,将一支二响环戴在了右手上,而他自己则带上了另一支。
张启山牵起妻子的手,十指相扣,两支二响环碰在一起连成三响,响彻整个婚礼现场。
“好!”齐铁嘴带头叫好,众人也相继鼓掌,道贺声从未间断过。
应燚寒带着张日山去下面嗨,宾客们对张启山齐声道贺,敬酒不断。
二月红和齐铁嘴带头分了那坛子梨花白,最后只留了一壶说是给张启山拿去当合卺酒。
婚礼是尹新月的点子,有些环节她这个新娘子不能参加,可该有的乐子还不能少的。
晚上是西式的舞会情节,开场舞很重要,但是要谁来跳呢?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二月红夫妇,可丫头不在,这个担子就落在了黎簇这个新娘子名义上的哥哥兼二月红徒弟的身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黎簇也是一愣,要他跳开场舞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没舞伴。
他连女伴都没带,就让他怎么跳啊?。应燚寒这不怕死的还自告奋勇的说陪他跳,被张日山捂嘴托走了。
临到开场还有一个小时黎簇还在揪头发,想他三份大礼送出去,尹新月这死丫头还是不肯放过他。
黎簇在张府的游廊里闲晃悠,他对这儿的熟悉程度不比张启山那个主人差。
他漫无目的的想实在不行就让应燚寒和张日山去跳,反在他看见应燚寒挺乐意的,他不伺候了,哼!
也就是想通的功夫,青年一抬头就看见游廊尽头坐着个人。
游廊里的灯光是温柔的暖黄色,在朦胧的光影里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这人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俊朗的脸部轮廓被半笼在灯光里,脸上的一副圆框墨镜遮住了眼睛,侧头时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是百年前的黑瞎子又是谁?
这个时候的黑瞎子还很年轻,半长的头发被扎在脑后。整长脸都还洋溢着一股青春气。
“黎先生怎么这儿闷闷不乐啊?”很显然黑瞎子是听过黎簇的,而刚才他那么大手笔的礼物他也是看见了的。
“齐先生不也没去喝喜酒吗?”黎簇不答反问。
上辈子黎簇在吴山居听过吴老太太说过张大佛爷张启山带头的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这里面可不只是九门人,还有许多能人,而黑瞎子就是这一批人里的一个。
如此一来,黑瞎子出现在张启山的婚礼上他也不奇怪。
讲真,黎簇对黑瞎子这人的观感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差,这人在古潼京多次救他,即使沙海里的黑瞎子多数次对弱小无助的他施以变态行为,但黎簇并没有那么厌恶他。
再加上他是苏万的师傅,在苏万从沙漠回归城市生活时。有不少人惦记过苏万这个跟李处一起下过古潼京的小白兔,也都被黑瞎子这个便宜师傅给挡回去了。
黎簇面上不说,但是对他的观感其实很不错,要不然黎簇也不会临死把遗书和药留给他。
当然现在的黑瞎子还是不知道的,他从一旁的栏杆上跳下来,上下打量着他。
眼前的青年长发及腰,在暖黄的灯光下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脸上有着一副连女人都为之嫉妒的精致五官,飞扬的眉,坚挺的鼻,感觉如同神造般丝丝入扣。即便如此,属于他的那份美丽却不带有一丝阴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沾染着一份令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与疏理…
他调笑似的开口“黎先生这是被什么东西一叶障目了?要不要山人我给你破一破啊~?”
黎簇被他这不正经的言论逗乐了,怎么这样呢?
不过...也不是不行~
随即他眯起漂亮的眼睛一眯,男人身上的旗人血统在他身上很明显。185的身高站在人群足够傲世群雄了。墨镜遮了半小半张脸却依旧挡不住那股硬朗的帅气。
灵机一动,黎簇拽着黑瞎子回了大厅,看看时间刚刚好。
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在众人惊额的目光下,两个男人滑入了舞池。
这边逗着张日山和交杯酒的应燚寒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在那屁大的酒杯里。
他拍着张日山去看,就见两个相貌非凡的男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惊愕的又何止他这个吃瓜群众,舞池里被黎簇拉进这场风暴中心的黑瞎子也是一脸懵逼二脸懵逼。
一开始还是黎簇占据主动权,毕竟人是他拉进来的,他赌的不过是黑瞎子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拒绝的。
事实上黎簇赌赢了,但也没完全赢。黑瞎子自然不会在种场合有什么大动作,但他没说不出幺蛾子!
随着音乐的一个急转,这里应该是男伴托举女伴,黑瞎子却先黎簇一步托起了那一把细腰在空中转了个半弧,男女舞步瞬间颠倒。
音乐也从一开始轻缓悠扬变的激昂,他们的膝盖磨擦,肩颈相嫡,像一对亲昵的爱人诉说着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
男步变女步黎簇的动作毫不拖沓,在探身时黑瞎子耳边响起“好记仇啊,齐先生。”
黑瞎子不疑有他,借着黎簇长发的遮挡手指,在他后背轻轻摩挲“哪有啊~”
说话间将人甩了出去,黎簇借着他的力优雅转身再被他拽回来,两人胸肌撞在一起的声音在交响乐里隐没,便又是无边的暧昧。
音乐的旋律步步攀升,他们在音乐的高潮里乱了节奏。他们开始争夺主权,他们的舞步疯狂,他们的舞姿狂野,在一步之遥里的挑逗看的众人直呼大胆,又在行家眼中直呼完美!
也许他们的动作不算完美,但他们周身的气氛还在一步步攀升,黑色西装的衣角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四条修长的美腿相互交错。
最后黎簇以一个空中旋转落地,女姿谢幕;黑瞎子则朝他绅士的一弯腰,完美收场。
一段探戈点燃了全场,在这场婚礼上宾主尽欢。众人纷纷滑入舞池而那两个燃爆全场的男人则各自找了个地方冷静。
黎簇本着上辈子你也没少欺负我,这辈子我讨点利息的狼子野心拽上了黑瞎子,而黑瞎子则是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把能做作妖作了个遍。
不曾想,同为风月场上的翘楚却在方寸间乱了分寸,撩着了对方身上的火,自己也没好受到哪去。
等他的各自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黎簇找了间客房,站在西洋镜前扯开衣领,玉白的锁骨一片通红,细细的黑色纹路在那一指长的锁骨上慢慢浮现,勾勒成一串黎簇在记忆里见过的文字。
ཝིཚཤགས——皓月美人。这是...满文?
而黑瞎子这边则洗了个凉水澡,他朝胸口偏左的地方瞥了一眼。那蕴含着强悍爆发力的肌肉上由黑色纹路勾成两个字——放肆。
天骨遒美,逸趣蔼然是锋芒毕露的瘦金体。
这天晚上张启山被灌了不少,即使有张日山他们挡酒此刻也有些飘。
齐铁嘴和张日山一人一边把人送入了婚房。
应燚寒帮着处理后事,把最后一位喝醉的宾客送走,一转头就看见张日山坐在礼台上等他。
张日山也有些醉了坐在那奶乖奶乖的冲他喊“阿旻。”他朝应燚寒张开手。
阿旻,他的乳名。除了千万前的父母,现在也只有这个人会这么喊他。
应燚寒笑着走过去,他站着他坐着,很自然的将人搂进怀里。张日山的脸就贴着他的腰腹,猫儿一样蹭了蹭。
应燚寒的手指耙了耙他的黑发,不软发尾还带着点凉意。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羡慕了。”他的声音性感磁性尾音带着一点儿调笑的意味。
“嗯~我羡慕了。”许是喝了酒,张日山难得坦诚。
应燚寒轻轻拍着他的背,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他们不可能像今日一样赢得高朋满座,他们同样也得不到世人的认可。
他看着怀里这个面色绯红的青年,只觉得满心柔软。抬起张日山的下巴,看着那双被酒精侵透了的眸子,轻声开口“张日山,趁着场子还热,酒还未凉你可愿嫁我?”
深棕色瞳孔已不似往昔清明透亮,却依旧倔强的摇着头“不,我不要嫁,我要娶,我要娶你!”
应燚寒平素里凌厉的凤眸一弯,爱意涌上了心口。直接将人一把抱起,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嫁你便是。”
[
应燚寒[哥,等这边的事情了了,我们带他回钟山镜走走吧!]
应寒燚[好,在那里万物皆爱他。]
张日山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迷茫的双眼问他“你是在跟他说话吗?”
应燚寒笑意更深,开口道“是啊,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们带你出去走走。”
“嗯~”张日山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看着这个靠在他颈窝里的青年,这兄弟二人轻声祈祷:小麒麟,再等等,再等等我们。
十月中旬,长沙城的夜晚沁凉如水,二月红站在最高处极目远眺,一曲悠扬的《折桂令》在夜空中被风吹散,身为长沙城的名角,他的唱腔自是动人心肠,只是此刻也无人倾听了。
今日,张启山大婚,他没去送洞房也是怕引起伤心事。
也只有这个时候在这四下无声的长夜里,万籁无人的高塔上,他才敢面向北方放任思念肆意生长,千般执念插上了翅膀,带他去那遥远的北方,只因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这一夜,有人新婚燕尔,红绸锦被;
有人情定鸿蒙,共赴巫山;
有人一念相思,远眺北方;
亦有人各自捂着胸口和锁骨,茫茫然望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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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小簇儿和瞎瞎终于见面啦,再有一两张九门篇就可以完结啦!
接下来会有一点过度,可能会有点短,叫《盲竹篇》,主要是写两个人的情感线和互相折磨的骚操作。
再次重复一遍,人物是三叔的,Oo c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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