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防备所有的人,像仙人掌一样长满了刺,最后全身是刺的我,反倒成了最孤独的人。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是光明.
——题记
池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迷迷糊糊地走回景仪阁,然后一边顶着云秋和潇循两个上神的“教导”一边上药的。只记得自己的头很昏沉,又很痛,脑海中总是有声音在催促自己快些入睡,快些失去意识,快些昏迷倒地。那声音就像咒语一般,吵得她睡不着,内心烦躁的很,眼皮却又在一个劲儿地打架。
“烦死了……”池屿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近乎炸裂的痛觉让她额头冷汗连连,甚至在床上打起了滚。睁眼,只发觉自己的眼仿佛布满了红血丝,发涩酸痛,瘆人却又可怜。
现在的池屿,在外人看来,身上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很淡,却又很耀眼。并且,她的五官,容貌也随之变化——从六岁样子变为了十二岁。
呢喃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覆盖住了她的眼。很凉。这是池屿的第一反应:是鬼吗?天界应该是不会有鬼的啊?除了不知是活是死的自己。
“池屿!你个小不死的东西!怎么没冻死在外面!你怎么还不去死!我们都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心里没点儿数?!”失去理智的吼叫声贯穿她的耳膜,撕碎她的意识。池屿茫然地抬头一看,是一位憔悴的中年男子在恶狠狠地等着自己,而自己,则是跪坐在他的面前,大气不敢出。
那是一座高台。
下方的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的喧闹声更是让她心绪不宁:他们在议论什么?议论昔日被众人簇拥的殿下却得到如此落魄的下场吗?还是在议论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置?
尔虞我诈。
池屿冷笑了一声,她纵然是想起身的,但那只是一个妄想——巨大的威压让她不迫得已低头示人,眼眸中的恨怨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天啊!池…池屿殿下怎么会对我们有这种眼神!”不知是哪个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立刻,犹如蝴蝶效应般,所有人的目光霎时全部聚焦于她的身上,要将她的魂魄生生从中剜去一般,挫骨扬灰,五马分尸。质疑的,愤恨的,惊讶的,怜惜的……各种不予明晦的目光传达着情感,无时无刻不在猛叩着她的心门。
没有人的目光曾向她的身上离开,现在也是。
池屿艰难地抬起头,脸颊上的灰与不甘夹杂在一起,发丝遮住了她的双眸。“你想杀了我。”声音细小如蚊,却在顷刻间让所有人停止了交谈,鸦雀无声,犹如死寂一般。
“我难道做错了吗?邻国饥荒,我开仓济粮,难道做错了吗?一没有违背人伦道德,二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池屿顿了顿,继续说:“难道做错了吗?”
“那是我们的敌国。你可曾想过。”中年男子继续发话:“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自己看看下面的人群,是我们国家北部的荒民。他们也曾无家可归,也曾终日为三餐而发愁。你呢?你有想过吗?”
“他们该死!”这句话脱口而出,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块犹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块便直击她的头部——额头与其相撞,钝器独有的声音令她精神恍惚。滚烫的血从上面满满渗下来,滴落在早已握紧的手背上。
台下的谩骂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人诅骂她:“这么恶心的人皇室怎么还留着?!孽种!她要是我孩子,一出生我就将她碎尸万段!我呸!这都是什么人啊!”“没错!这种人就活该孤独一生,最好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的那种!”“自己克死了双亲,现在还一副谁欠了她人命的狗样子,真是令人反胃!”“人渣!”“自己的国民都不关心,胳膊肘反倒往外拐?!杂种!快滚!”……
池屿没说话,任由他们骂,任由他们将各种不可理喻的罪名强加于身,却不加辩驳,更不予以反抗。
城门外的嘶吼声犹如潮水般吞噬掉城内所有人的理智,他们再次像发了疯一般地骂声连连——没有一刻的消停,不肯放过自己。
城门破了!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连躯体都残破不堪。护城河早已被鲜血染尽,殷红遍布了整座城,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
那位在后面压制住池屿的中年男子早已不知所踪。等她向下一望,发现所有人的手中都多出了一柄长剑,甚至已经有人登上了高台!
他们要做什么!
下一秒,池屿感到胸口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剑刃贯穿了自己的胸口,冰冷的触感仿佛置身冰窖。
冷,好冷,非常冷。却没有一人来给她点火,亦或是披上外套,哪怕是破布也可以……
越来越多的人用长剑刺向自己——腹部,咽喉,心口。更有甚者,直接一剑斩向自己的四肢!
最后,所有的人都悄然离去,只有一位身着红色短裙的少女还在看着自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颈部。“咔”,似乎是锐器砍断骨质的声音。在池屿错愕的目光下,那名少女竟残忍地挥剑砍向自己的颈脖!随后,她又相继砍断自己的手腕,脚腕。临走时,还邪魅一笑:“池屿殿下么?记住了,我叫焉魅哦。”一并长剑直直插入自己的腹中,血流不止。
意识刹那间变得混浊,一切都天旋地转,变得无比灰暗。“嗡”,似是耳鸣,却迟迟没有停止。也好,隔绝了自己的听觉,封闭了一感。
池屿感觉胸口特别闷,自己的身躯越来越冰凉,寒气逐渐充满了四肢百骸。为什么还不死?赶紧让我去死啊!
将死不死的感觉让她特别憋屈,每一处都很疼,撕裂般的疼,却止不住,一口一口地蚕食自己。
“还不如一死了之……”呢喃着,一滴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涌出,温暖,却又不温暖。
池屿看着天,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索性闭上了双眼,把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咽进肚子里,烂在心里。
是自己错了,救了一群贱民。
池屿很想喊一句,但嗓子哑了,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能撕心裂肺地张开口,宣泄着对自己命运的不满——连一句呻吟都是奢望。
不知过了多久,等自己的血都流干了,天边的一角突然有一抹光透了出来,照在自己的身上。
柔和,久违的温暖。
“往笙国,池屿殿下,即霁秋221年暮春起,飞升为神。你可愿接旨?”清冷的声音从云层深处响起,光明普照大地。
“……”虚弱的呻吟声从下面传来,她以为那位神没有听到,便想着在喊一句,但那神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
池屿木讷地起身,她发现自己的头部和脖颈竟奇迹般地粘连在了一起,手腕和脚腕亦是如此,仿佛是愈合了一般!
“怎么回事?明明是斩断了啊?怎么又愈合了……”池屿猜想是那道神光的作用,却发现被斩断的伤口处有一圈蓝色的鸢尾花印记!她拿起一旁碎掉的玻璃一照自己,果然!脖颈处的印记更深!衬托地整个人更加妖艳。
一阵鸢尾花的清香围绕在池屿的身旁:孤寂,淡雅,淡淡的悲凉,满满的希望。
既然,天给了自己缘分使得这么个遭人唾弃的怨种活着,那就必然有自己的意义吧。
顺其自然,但又不全是,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一群品性未知的神之手呢?
从那一刻起,残暴的,嗜血的,孤注一掷的,才是池屿心目中向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