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时,班主任在班上组织了一次家长会。来参加家长会的,是陈雨桐的母亲周小庭。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开完家长会后有半天时间休息。周小庭从教室出来,走到陈雨桐面前,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750的总分,你考了不到400分。你们班主任说,你上课经常精神不佳,发言也不积极。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有点。”陈雨桐实话实说。
“这样啊。我带你去清泉山走走吧,放松一下心情。”她的脸上忽的扬起了笑容。
陈雨桐有些意外,不过心情却好了不少。“可以啊。不过时间来得及吗?晚上还得上自习。”
周小庭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回道:“现在才十二点多,来得及。走吧,电动车在校门口前那条道旁。”
她们去了清泉山,就她们两个人。
这个时间清泉山的游客并不多,但也没有到荒凉的地步。清泉山海拔不是很高,两百米左右。陈雨桐不常爬山,平时运动也不多,爬到山顶时流了不少汗,喉咙发出的声音跟个破风箱似的。周小庭的情况比她还不如,一路上歇了好几次。
陈雨桐在高二时体型就有了一些变化。身高长了一两厘米,刚好达到一米六。体重也轻了些,由原来的110斤减少到104斤。周小庭同她一般高,体重在120左右,加上年纪也不是很年轻了,免不了要吃力一些。
她的脸色红红的,跟涂多了腮红似的。汗水自细密的头发间,顺着脸部轮廓一滴接着一滴流下,由缓至快。她的双手撑着膝盖,喉间是一模一样的破风箱声。
她们的关系从初中以后就有了和缓,直到此时陈雨桐才真正觉得,眼前这人是她的母亲。
山顶上是一座庙,拜的是哪位神仙陈雨桐没记住。她和周小庭去上了几炷香。周小庭信佛,从几年前开始,她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前都会念一念经。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陈雨桐站在山顶的护栏边,看着底下和远处的风景,恐高的症状似乎有所减轻。迎着山顶清爽的风,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火气,她忽然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校园生活依旧一成不变。教室、饭堂、宿舍三点一线,独自吃饭,独自学习,独自回宿舍。偶尔遇上明月会打个招呼,然后看着她同她的朋友说笑着远去。
陈雨桐也试着去交过一个朋友。有吃的零食陈雨桐会分给她,遇到好玩的事情也会跟她分享。她在某些事上钻牛角尖,陈雨桐会安慰她。当然,这些事情她也同样会对陈雨桐做。
她们的关系本来很好。只是某一天她突然不再搭理自己。遇到了不打招呼;分给她零食,也当做没看见……
后来陈雨桐才知道,在她和那些所谓的朋友之间,她选择了“朋友”。然后同她的“朋友”一起,对陈雨桐实行冷暴力。
“千好万好,还是自己一个人好。”她给自己的高中生活做出了总结。
在她开始适应独自前行时,还在青春期的弟弟也在叛逆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偶然的一次意外,陈雨桐看到陈良宇的QQ上显示电脑在线。然而那时,他们家根本没有电脑,邻里也没有。所以,能在电脑登陆QQ的,只有网吧。
那个时候,网吧简直就是罪恶的代名词。一提到网吧,人们想到的最多的就是抽烟、打架,甚至更糟糕的事情。陈雨桐担心陈良宇会遭遇什么不测,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父母。
两人果然在镇上的一间网吧找到了陈良宇,他正在那里打游戏,手里还拿着一根点燃的烟。被强行从网吧带回来的陈良宇自然不可能好说话,双方为此激烈地争吵了一番话。等到争吵结束、父母离开,他又将矛头转向了“罪魁祸首”。
“是你告诉他们的吧?你怎么这么多事?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不去死呢!”他对着她,像逼急了的野兽,没有理智,只知道不管不顾地发泄。
陈雨桐咬紧了牙,沉默着不发一言。胸口的起伏比平时快了一些,呼出的气息就跟爬了清泉山时那样粗重。骂够了的陈良宇转身走了,陈雨桐最终还是没能控制,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抽泣声隐隐在房间里回荡,时断时续。
生活仍在随着自己的步伐继续。
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班主任专门利用晚自习开了一节座谈会。讲台上有往届的学长学姐在讲话,他们用自己总结的经验和感悟,来指点正走在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上的学弟学妹们。
陈雨桐听了,但是基本上没往心里去。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毕竟经验传授得再多,也无法让难题变得简单。保持乐观这一点她倒是勉强能做到,因为再遭也无法比现在更糟糕了。
学长学姐们说完,班主任也上台讲了一番。“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力。只有你们努力了,尽力了,才不会感到后悔。相信我,以后你们会感谢现在拼尽全力的自己。等你们出了社会,你们会发现,还是当初上学的时候好。到了那时,你们一定会怀念自己的学生时光,会怀念高中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有个惯常喜欢插科打诨的男生在班主任话落之后,开口说了什么。随后班里的学生像是被按了启动键,乌鸦似的叽叽喳喳谈论起来。陈雨桐顾自翻着手里的书,仿佛周围都是空气。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陈雨桐利落地收拾好行李,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学校。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高考成绩出来了,她的分数勉强能上一个三流大学。说不出是失落更多还是对未来的迷茫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