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学报道的前一天，奶奶周素荷包起了粽子。“你明天带几条去学校吃。”皮肤松弛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陈雨桐看着她动作灵巧地包着粽子，轻轻嗯了一声。她头上的白发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手上也出现了浅褐色的老年斑。

爷爷陈连月在厨房里沉默地烧着火，好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外出注意安全。”

陈雨桐依旧嗯了一声。

晚上，以前几乎没打过电话给她的姑姑，破天荒地打来一通电话。陈晓霞：“雨桐，你明天要去学校了吧？”

“是啊，怎么了吗？”

陈晓霞：“成州挺远的吧？好像要做四五个小时的高铁，路上注意安全。书怡本来想去送你的，但是明天她也要去长中报道了。你也知道，长中重点班报道比较早。她可不能错过了。她以后还要考泉高，考一本，这第一步可不能走岔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炫耀。

梁书怡是陈雨桐的表妹，比她小了六岁，成绩一直不错。而她也成了陈晓霞骄傲和炫耀的资本。

“这样啊。对了，书宇也快要报道了吧？我记得他好像是在辉中？重点班还是普通班来着？”陈雨桐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再次开口：“他呀，不是读书的料。你明天就要去成州了，我祝你一路顺风，学习和生活都如意哈。”

梁书宇和梁书怡是一对龙凤胎，比姐姐小了十多分钟，不过成绩却是天差地别 梁书怡有多让陈晓霞骄傲，梁书宇就有多让她郁闷。

“好的，谢谢姑姑。”陈雨桐淡淡地回了一句。

第二天，陈雨桐的一个邻居伯父开了一辆小车送她和父亲陈玉山去了火车站。第一次出远门，父亲和母亲都不放心。周小庭本来也想去的，但高铁票怎么也要一两百，来回就要几大百了。想到这些，周小庭最终还是打了退堂鼓。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知道没有？”上车之前周小庭再次叮嘱道。

“我知道了妈妈，到了那边一定会给你发信息的。”陈雨桐不厌其烦地回道。

两人去到南华大时，已经是中午一点了。发了一条信息给周小庭报平安，两人这才进入校园。

报道是一件琐事，报名、领军训服、领宿舍钥匙等等，整个流程下来，两人出了一身汗。

“这几百块钱给你，不够再跟我说。缺什么东西就去买，万事注意安全。”宿舍的其他人都不在，陈玉山站在她的床铺旁，眼神里藏着担忧。

“我知道的爸爸，辛苦了。”结果那几张红票子，陈雨桐莫名感到一阵心闷，空落落的。

“我走了。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和你妈妈打电话，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天陈玉山就打道回府。

南华大的宿舍跟高中没有多大区别，除了多了的一台空调和淋浴间之外。床铺还是上下铺，单人床，六人间。啊，还多了几个衣柜和插座。

舍友性格各异，不过总体来说相处还算和谐。

大学生活很平淡，除了将近一个月的军训让陈雨桐觉得好像在地狱走了一遭，其他倒是都还好。她脸上的青春痘不知不觉消弥了，虽然偶尔还会冒出几颗，不过都无关痛痒。

期末很快到来，陈雨桐收拾好要带的几件衣物，跟舍友告别后便离开了学校。这一次，她独自一个人乘车回家。一路上心情难免有些忐忑不安，直到出了站台，陈雨桐一颗心才完整落了地。

家里出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她的爷爷陈连月比以前消瘦许多，他的血糖有些偏高。

回家的喜悦忽的就淡了，连同即将过年的喜庆。然而陈连月本人却不是很在意，也很固执。该忌讳的油腻食物，无论陈雨桐怎么说，他依旧不忌口，水果倒是吃得少了些。不过，这还不是让陈雨桐最恼火的。

“这些菜已经吃了两三天了，倒了吧？”陈雨桐拿着一盘肉菜和一盘素菜，正准备倒去潲水桶。

周素荷见状连忙抢了过来，道：“菜还好好的，干嘛要倒掉？浪费！这些你们不吃，你爷爷吃。”

“吃什么吃，隔夜菜本来就不好，特别是肉。再说了，我爷爷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更何况还是隔了这么多天的。”陈雨桐直接将这些菜倒进了潲水桶。

“你怎么都倒了？太浪费了。”这回抱怨的不是周素荷，而是听到声音过来的陈连月。

陈雨桐瞬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周素荷还在念念叨叨地说着话，陈连月则指责地看了陈雨桐一眼。

以前陈雨桐没留心，或者说没多在意。餐桌上，众人不喜欢吃的，周素荷总会让陈连月吃掉。有时是肥腻的大肥肉，有时是有厚厚脂肪的肌肉，有时是剩下不舍得倒掉的菜。而陈连月会默不作声地吃掉，一方面是听惯了妻子的话，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浪费。

陈雨桐说过周素荷几次，但她依旧我行我素。陈连月也是，他的固执让陈雨桐怨愤，同时却也无措。久而久之，陈雨桐索性不管了。“爱怎样怎样吧。”

大一的下半学期，陈雨桐忽然升起做兼职的念头。她去找了一家快餐店，做了一名兼职服务员。这家店名简称W，分甜品和主餐两个区，陈雨桐被分到了甜品站。

来W的客人形形色色，有好说话的，自然也有不好说话的。甜品站一般有两个人，客人不多时便只有一个人。

“我要一个甜筒。”一位年纪看起来60左右的女性站在甜品站的小窗口前道。

“请问要什么口味的呢？有芒果味、草莓味、巧克力味……”甜品站里只有陈雨桐一个人，听到客人的问话她便笑着说道。

那位客人看了上方的甜品总类一会儿，开口：“我不要甜筒了，我要一个草莓圣代。”

甜筒和草莓圣代的价格不一样，陈雨桐便提醒了一句：“草莓圣代是8块钱一个哦。”

下一刻，那客人忽的变了脸色，语气不善道：“8块就8块，我又不是没钱。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看不起谁？！”

做够一个月后，陈雨桐没再去W，她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