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 武松夜走蜈蚣岭
却说武松杀了公人等四个倒霉鬼,立于桥上,踌躇半晌,兀自怨恨冲天:“不杀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恶气!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便就尸身腰上解了把腰刀,拣条好朴刀提着,迳返往孟州城来。
武松一踌躇,相羊便得沉吟。缘何?人命关天,趁早远走高飞才是案犯本色呀?武松杀个回马枪,大违常理!
武松入得城来,迳奔张都监府后花园去,伏在墙外马院边。武松听得鼓声,已是一更四点。那马倌正从后花园角门,提了只灯笼出来,里面自关了。马倌上了草料,便去马院房内睡。
大半夜的喂马?又是猫腻...马倌大怒:“马无夜草不肥!”
好吧,俺闪。
俺闪,武都头却不闪!武松却去那门边,挨那门响。马倌喝道:“不长眼的贼,老爷我才睡,要偷衣服也早了些!”便拔栓欲出。
哇,武松欲入内去,该悄悄的干活才是,却竟然挨那门响?!
兀那厮!分明是敲门进去的节操嘛...那马倌怪贼,江湖就被那厮骗过了哈?公等皆是厚道人呐...相羊也是厚道人,只是相羊不能认同马倌属厚道人。那厮当然是受了条线上的关照,来替武松开门的。当然,开门后的后果,幕后黑导当然不会告知他而已。
武松顺势推门闯入后院,劈头揪住。那马倌吃吓,恰待叫喊,见着明晃晃的刀,生生吞了回去,只呼“饶命”。武松问得张都监所在,一声:“恁地却饶你不得!”爽利一刀杀了。武松紧衣挎刀,将门倚了墙,吹了灯,就着明月光,从门上踏攀上墙去。
风高夜黑好杀人哈?月下魔影更诡异。武二爷,好个月明星稀,正可夜叉南飞。摆个造型嘛,“飞天”造型,皎皎明月之下,必定分外妖娆。
武二爷冷笑:“俺若会‘飞天’,早进丝路文工团了,还用混江湖么?”纵身一跃,飞跳入墙里。
但看冷月惨光夜飞影,飞天夜叉满血复活!
武松正是飞天夜叉丘小乙!
其实武松的“飞天”造型早已层出不穷:斗杀西门庆,从狮子楼飞跳落街心;十字坡夜叉系列;醉打蒋门神之际,鸳鸯步飞腿;于飞云浦处,连杀四人之飞腿;如今,月下飞天夜叉影,狰狞血溅鸳鸯楼。
继续说鸳鸯楼。武松纵身入墙,开角门虚掩了...关键须注意此角门,武松能开,说明原本就是开着的,特意留的门...往亮灯的明处来,正是厨房。两丫鬟正在抱怨不休:“天天加班,还没加班费…吃了一天了,还吃!猪啊,吃不死你,倒累死我…”武松扯出腰刀,一刀一个。
好个武松辣手摧花,不相干的也无辜挨刀?这是灭门的节操啊!
武松去了厨房里的灯火,就着月光,挨入堂内,蹑手蹑脚摸上楼去。早听得蒋门神称颂不已:“相公与小人报了冤仇,再当重重地报答相公。”张都监只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的面,谁肯干这等事!你虽费了些钱财,倒也安排得那厮好,敢是死了…”
武松听了,心头那把无名火骤发,直破青天。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抢入楼中。蒋门神吃惊,急待走时,武松早落一刀,连人带椅劈脸砍翻。张都监才伸得脚动,被武松齐耳带脖一刀,朴倒在楼板上。张团练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武松早接个住,就势一推,往后便倒。武松赶入,一刀剁了人头。蒋门神挣扎起,早着武松左脚踢翻,踏胸剁了。又剁了张都监。连饮数钟,撕衣蘸血,于白墙上大书“杀人者打虎武松也!”踏扁了金银器皿,揣于怀里。恰有数人来,武松一不做,二不休,大开杀戒。直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复满院搜杀,夫人、玉兰美眉,一个不留。快意恩仇,无毒不丈夫,直杀得刀口也钝了。
武松血洗都监府,连夜越城而去。小小孟州土墙,不在飞天夜叉话下。出得城来,口中兀自念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只可撒开。”乃往东而行。
此话好耳熟!
施老爷子唯恐天下不乱,春秋笔法一忽悠,再次暗示武松与瓦罐寺丘小乙关系。曾记否?瓦罐寺好个梁园,鲁智深(生铁佛崔道成)与史进血洗瓦罐寺后,也是此言。
张都监府居然也是武松的梁园???
既然如此,武松缘何血腥残杀,屠灭了张都监满门呢?仇杀不足论也,李太白侠客行有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然而,武松竟然大刺刺地沾血大书,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这样的口实!
此举极度不合正常逻辑!原先下了血本安排武松刺配孟州,难道就是要武松来结此弥天大仇的?武松忒愚蠢么?忒煞猖狂么?血性爆棚么?宣示他武松乃是敢做敢为、顶天立地之大丈夫么?
想当然!水浒可是部明暗交织的权谋大戏,无所不用其奸。从前文早窥得武松之端倪,绝非莽汉,实乃是个精细、冷血的职业特工,犹有竹片下认罪的权宜之机变。那么,杀人留名,究竟有甚诡意也?
通常而言,作案留字,当然是欲将案情引向歧途,或者诬陷仇家也罢。比如却教武松留个“杀人者梁山吴用也”,如何?吴学究这斯文人却好诬陷人,教武松也诬他一回。然而,武松竟然不惜自虐?也正是武松留字自白,相羊愈加坚定原先观点——变脸!
尽管前文已有类似案列,此说依然如雷贯耳,皓月当空:
武松以张都监满门血洗自己的真实身份,伪示江湖俺武松与张天师(朝廷)有血海深仇!
其实,武松就是张天师柳高体系一党。
武二爷冷笑:“你个厮省得什么?看些个野史胡咧咧。不闻‘青冢有情犹识路,平沙无处可招魂!’”
相羊听得一头雾水,恼羞成怒,口吐莲花:“兀那鸟厮,欺俺老羊文盲么?不巧俺却识得‘独留青冢向黄昏!’”
且说武松月下飞越孟州城,投东而去。
当初林銶山神庙杀陆虞侯等,也是投东而去。
武松铁定的西门,缘何投东呢?投东,或许是指由西门变脸潜入东门?也或许这个东属本源残留?总之,本源与异度空间纠缠不清,本源东西的蔡高之分,于异化逻辑上多少失去了原本的派系逻辑意义。
说武松东投,比及天色蒙蒙亮,走得困乏,迳投林中一处小庙歇脚。武松奔入,倚了朴刀,扑身欲睡。庙外伸进两条挠钩来,把武松搭住。早抢入两条汉子来,按住捆了去。汉子口中兀自“好肥汉、好行货、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贼”一地起腻。武松也不吱声。去得数里,入到一出草屋内,剥去衣裳,绑于亭柱上。汉子唤声:“大哥大嫂快起来,有行货”。屋内妇人叫道:“我来也,休要动手,我自来开剥。”却是何人?不是张青夫妇俩个贼男女,却是何人?
原来武松投东去,暗线上也是有人接应的。若非如此,就算武松困乏,那几个店家汉子如何捉得武二爷!
歇脚之处是个小庙,不是道观,有讲究么?
回说明线,张青夫妇见是武松,慌忙解索,动问缘由。武松备细说了,通报情况。那四个汉子早就拜倒于地:“我们兄弟几个是张大哥的火家,只因赌输了银子,想寻些外快…张大哥早吩咐‘只要活口’不吩咐时…一时误犯哥哥恕罪则个!”
兀那汉子,好意思胡口白咧!
哪个缺心眼的寻外快还禀报老板?兀自说甚张老板吩咐只要活口?这意思不就是说是张老板叫你等去的嘛。更可笑的是拿了私货却大叫老板、老板娘:“大哥、大嫂快起来,有行货。”
这叫寻外快?相羊又要醉了。
张青不好意思咧,吞吞吐吐地含糊交代:“我们因有此心,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四个如何省得?哪里知我心里事…”
其实就一句话道明本质,那四个汉子说得大大的明白:“张大哥吩咐过,只要活口!”
张青补充得更明白:“此乃心中事,时时留意着呢。”孙二娘说得就更上路了:“我自来开剥,就怕你等蠢汉不合剥了我武贤弟。”
这些个口舌不定之明言暗语揭示,那四个汉子的真实行藏哪里是找私活?分明就是受张青、孙二娘的指派去接应武松的。武松也不含糊:“没银子赌的苦是真正的苦!俺有啊,赏些个…”其实就是接应任务完成得棒,有赏。
不说孙二娘安排武松歇息,只说孟州城里案发,官府火速押下公文,悬赏三千贯,海捕武松。
缘何得知凶犯乃是武松也?白墙上武松自个亲自涂鸦之血书写个明白:“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至于海捕,无非是扩大宣传力度。凶犯是甚人,留于案发墙上孰人得见!须大张旗鼓贴于城楼。
宣传给甚人看也?
异度空间柳高体系之敌也很难再说甚是纯粹的蔡系哈?只因柳高体系之柳就是本源蔡,柳高体系里肯定也有本源蔡系人物啊...北宗吗?派系人物恐怕也不那么纯粹...兀那厮!又查无此人了?好吧,只得看武松最后跟谁翻脸!肯定不会是农民工哈?基本上应是大唐老祖一脉的旧势力,只不过旧势力恐怕不是那么纯粹的蔡系而已。
且说官府海捕武松,武松自然不合逗留。张青乃备细详说一番,手书一封,却教武松投二龙山去。
投二龙山?竟然是投二龙山?!
武松杀嫂(实质上又是伪杀武大郎),再做孟州大案血洗张府鸳鸯楼,居然是蒙骗西北军?!居然是“张大哥”鲁智深?!
好吧,只怪鲁智深是东门里的人,还是北宗…也且是头虎(金眼虎邓龙),自己讨打。
缘何如此,有何诡异内幕,孰人手笔,此时非解之良机,只须牢记此疑问便是。
真是山高路远坑深!
那厢鲁智深叫起撞天屈来:“恁地忽悠洒家,忒煞是欺负人!”
这厢孙二娘叫道:“教叔叔这般便去,不吃人捉了?如今官府遍地文书,叔叔额上金印,脸上烫金刺字的,须赖不过。”
这可奈何?
化妆潜逃呗。可巧当初有个头陀,不合遭孙二娘放翻剥了,衣物俱在呢。
孙二娘一说,张青拍手叫好:“二嫂说得是。我倒忘了这一着。”乃依孙二娘之言,扮作行者。更衣,收度牒;铁戒头箍正盖去了额上金章;行者披发,正遮去了脸上刺字;一百单八颗头盖骨珠悬于胸前;鲨鱼皮鞘里插两柄雪花也似镔铁戒刀。这刀夜来嚯嚯声,冤魂作响呢。孙二娘一看:“呀,年甲相貌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阿叔便应了他的名字,谁敢来问?”
此段妙极!相羊请教个八卦问题:武松的娘子姓甚名谁?
众看官大喜:“武松原来有小娘子的?此八卦俺们喜欢得紧!莫非是面如桃花,肤似冰雪…不是?甭玩太极,俺们要八卦…”
好吧,说八卦,八卦姓孙…诸公不会板砖拍死俺吧?且说,前有林教头称林娘子为“大嫂”,后有武大郎称潘金莲“大姐”,据宋人说,这个可以有。现如今,又有张青令人拍案惊奇:“张青拍手叫好,称孙二娘‘二嫂’。”
这个可以有吗?就算你热衷与大姐大搞姐弟恋,也该腻声“大姐或小姐姐”之类嘛?怎地叫二嫂嘛…难道你是在叫武二弟的娘子不成?究竟是宋人有此称呼,还是施老爷子别有用心呢?孙二娘似乎是独生子女,该唤作孙大娘嘛,叫啥二娘嘛?难不成为与武二爷呼应?
必然是哈。
正说,其实当初十字坡岭已然说了,母夜叉孙二娘对飞天公夜叉武二爷,绝配!你菜园子张青哥哥起啥子哄嘛,乔家公一个…得,此说不是八卦,胜似八卦。
却说这头陀的原身又是何人哉?身上条条冤魂,惹得戒刀夜来嚯嚯响?相羊且问那孙二娘,那头陀姓甚名谁哉?你合当告诉武二爷的嘛…
孙二娘大怒,磨刀霍霍向相羊。
缘何?唯恐相羊胡口呗。
相羊道出那名字来,又当惊煞英雄无数,倒不如教孙二娘自己说个明白。怎说也?“年甲相貌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阿叔便应了他的名字,谁敢来问?”
就差说这头陀的行头物什,便是为武松量身定做的了!只这“前缘前世”换作“前世今生”更是妙绝!武松便是这头陀之前世今身!兀自有那一百单八颗头顶骨之佛珠,好数字!好头颅!一百单八将岂有福哉!水泊梁山岂有福哉!
那施老爷缘何安排武松作头陀打扮呢?表面看似乎与鲁智深一样,释家。然称头陀为道人,算别有用心吗?暗示武松其实是道家?
头陀之事有否暗藏其它诡异之说呢?比如瓦罐寺与鲁智深同行的那位,是否正是被孙二娘害了的头陀?如今却教西门里的武松顶了包?此论实在无其它线索,权作一猜也罢。
且说武松离了大树十字坡岭,一路且行。
相羊时刻牢记施老爷的诡言“改头换面来寻主”! 却是寻哪位有缘人也!
秋来日短,转眼便晚。武松望见一座高山,趁着月色上得岭来。武松立于岭头看时,见月从东边升上来,照得岭上草木光辉。怎生一个风月光景?但看:
烟岚堆里幽鸟闲啼,翡翠阴里哀猿孤啸。弄风山鬼侮弄樵夫,挥尾野狐惊张猎户。
阴森诡异哈?惊个猎户兀自须得姓张?又要做个铁案教人看?夜来上荒山野岭,非奸即盗。
且说武松上到岭上,也惊到了松林坟庵边草屋中的一位先生。这位先生正搂着一个妇人,就窗口看月戏笑呢。
啊呀,好风月!
风月何在也?好男女么?厮们只是好色,独不见松林!
松林啊...非待与武松有“松”缘,松边道人,兀不是与龙虎山松后转出的道通天师有缘(本源逻辑残留)!
有缘?俺武松大好男儿,与这厮有缘?怎敢污我!
武松当时大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出家人却干这般勾当。俺这口好戒刀,还不曾发市开光呢!且拿这鸟先生试刀。”悬了一把刀,却来敲门。见庙里那先生关了后窗,武松便拿石头砸门。须臾,砸出一个小道童来,喝道:“半夜三更,敲门打户作甚?”武松口里大喝道:“先把这鸟道童祭刀!”一刀砍落道童人头。庙里那先生大叫道:“谁敢杀我道童!”抡着两口剑,托地跳将出来,就月色下来斗武松。武松大叹一声,擎双刀抢将来迎。剑光寒森森,刀光冷森森,月光诡森森。两个飞凤迎銮,角鹰拿兔,恶斗得十余合,刀光剑影里嚯地一声响,倒了一个人。但见月光影里,纷纷红雨喷人腥。杀气丛中,一颗人头从地滚。
小结:
孟州案柳高体系进一步深化武松被朝廷迫害之假象。十字坡岭张青等是武松的接应人。柳高体系接手武松变脸案之后台的逻辑,导致武松打入二龙山之性质异化为二龙山的同党。蜈蚣岭则进一步揭示武松与张天师家族之关系。此间依旧存有一个诡异疑问:鲁智深与武松的本源皆属蔡,又皆被异化涉了高,凭甚却存有武松打入二龙山的逻辑。即前文始终存有的不同逻辑线的两路高系相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