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随着风越飘越远，放灯的人，也渐渐散去，他们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回去，希望明天一睁眼，灯可以带着好消息回来。
栾云平牵着孟鹤堂的手往火车站走，过完了十五，他就要回东北了，那儿有他的组织，还有他未完成的任务。路上，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手牵手走着，栾云平多么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这样他牵着孟鹤堂的手就不会这么早放开。
孟鹤堂也没有说话，脑子里全是自栾云平回来后的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他们白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睡去，一起开车去湖边赏雪，一起潇洒恣意的打雪仗，忘不了刚刚升空的烟花，好像萦绕在身边的火药气息还未散去，也忘不了一起放灯，一起对着神灵许愿。
栾云平多想听孟鹤堂说一句不要走，可他知道孟鹤堂不会，他心中有大义，可栾云平多希望孟鹤堂是一个拘于儿女情长的人，多希望自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就待在他身边，看太阳升起，看夕阳落下，去他的家国大义，去他的民族存亡，就不能有一刻，我为他而活，为自己而活吗？
“到了。”
孟鹤堂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牵着栾云平的手也慢慢放开，栾云平想去抓，可最终什么也没碰到。
晚上车站的人少的可怜，他们大多是孤身一人，栾云平好想知道他们的终点在哪里？是回家，还是离乡，家里的妻子也在等着吗？
“孟儿……你说，我们会成功吗？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
“你想得到你从未得到过的东西，那么你必须去做你从未做过的事情。”
栾云平笑了，他孟鹤堂总是这么清醒，可此刻，孟鹤堂清醒的让栾云平心疼，难道你不能抱着我哭吗？让我留下，只要你说，我便什么都不管了。
火车的灯越来越近，汽笛声越来越大，宣判着分别的到来。
“天气冷，到了东北，要多穿些衣服。”
“嗯……”
“不要熬夜，身体重要。”
“嗯……”
“那……走吧。”
“孟儿……”
栾云平一把把孟鹤堂抱在怀里，他头发上的香味跟栾云平回来那天一样，不过就是淡了许多，怀里的人还是那么瘦，怎么就吃不胖呢？这样多容易生病啊！
“我走了，你要多吃饭，多睡觉，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旋儿长大了，有些事，可以交给他做了，九良和江蓠很好，你要告诉那个小子，好好对人家姑娘，还有二爷，让他少骂杨参谋，保护好嗓子，下次我回来，他还得给我唱戏听……
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我们都要平安才好……”
“孟儿，从前我总觉得，是你需要我，可现在我才发现，是我离不开你。”
“哥，你多保重，山高路远，千里迢迢，未来的路，我不能在你身边……”
“你安心等我回来，咫尺天涯……”
栾云平想跟孟鹤堂承诺些什么，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向他承诺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孟鹤堂看着栾云平上了车，到窗边坐下，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人此刻却显得那么远。
前些日子，二爷收到线报，伪满洲国在日本关东军的导演下，在吉林长春恢复帝制。中国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又当上了康德皇帝，并宣布将“满洲国”改称为“大满洲帝国”。
看出来了吗？历史的车轮如今又倒回去了，打仗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栾云平这一去，或许是十天半月，或许是一年两年，孟鹤堂想着，若是他战死沙场，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孟鹤堂又是也在恨，恨这个时代，恨这个打不完的仗，恨老天把这个人带到他面前却又不让他时时刻刻待在自己身边。
火车的汽笛声打碎了孟鹤堂的思绪，车已经开始缓缓前行，站台上零零散散送行的人跟着火车奔跑起来，孟鹤堂转过身，背对着栾云平，他不想去看栾云平的脸，不想去看火车越来越快的背影，他追不上，这辈子也追不上。
“孟儿!孟儿!”
孟鹤堂的耳边充斥着栾云平的声音，孟鹤堂心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听见栾云平喊自己的名字了。栾云平一边一边的呼喊，他想让孟鹤堂转过身来，他想再看他的小孟一眼，就一眼。
终于，耳边再也没有了栾云平的声音，远处也再听不见火车汽笛的声音，孟鹤堂这才转过身。站台上就剩下他一人，看着远处火车离开的地方久久不曾离去，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孟鹤堂回过神来，擦干了眼泪，往站台下走去。
许是吹久了风，孟鹤堂隐隐有些头痛，秦凯旋看见孟鹤堂的脚步有些虚浮，连跑过去扶住了孟鹤堂的胳膊。秦凯旋看着先生送走了爱人，看着先生站在站台上愣神，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孟鹤堂，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人，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
孟鹤堂坐上了秦凯旋的车，渐渐远离了站台。
“哥，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来世，你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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