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堂拿着栾云平递过来的婚书,眼泪顺着脸颊落在纸上,晕开了纸上的墨。
孟鹤堂把婚书还给栾云平,转身进了屋,栾云平没有追上去,若孟鹤堂不愿意,自己也不会勉强,像自己这种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太阳的人,哪里还敢奢求与人同心,花前月下,能借着几分胆子,说出来,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孟鹤堂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孟鹤堂看了看栾云平,抽出刀鞘扔在地上,右手拿着匕首,快速的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鲜血顺着伤口留在雪里,跟融化的蜡烛融合,跟地上的花瓣一样的颜色。
“孟儿?”
栾云平去拉孟鹤堂的手,却被躲过,孟鹤堂拿过放在栾云平手里的婚书,把左手食指按在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我没什么能够承诺你的,只有真心,干干净净的放着你。”
栾云平笑了,拿过孟鹤堂手里的匕首,学着孟鹤堂的样子在旁边印了一个一样鲜红的印记,栾云平拉过孟鹤堂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包住孟鹤堂手上的伤口,栾云平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他现在真想抱着他的小孟儿哭一场,庆祝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庆祝老天让自己遇到良人。
“哥!我来给你拜年了!”
周九良推开孟鹤堂的院门,看见满院子的花瓣和蜡烛,嫌弃的撇了撇嘴:幼稚!
孟鹤堂看见江蓠也在,两人的手紧紧的拉着,孟鹤堂心下明了,对着周九良挑了个眉,周九良看见孟鹤堂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江蓠的手拉的更紧了,江蓠也看着孟鹤堂红了脸。
早饭后,二爷嚷嚷着要去赏雪,于是从广德楼的后门开出了三辆车。
杨参谋带着二爷,二爷唱了一路的小曲儿,杨参谋问二爷怎么这么开心,二爷白了他一眼:你个小眼巴察的,你懂什么。
周九良的旁边坐着江蓠,今儿一早,周九良想去找她,刚出门,就看见这小姑娘在门口的台阶上站着,问她什么她也不说,一个劲儿的看着周九良笑,于是周九良一把拉住江蓠:走,跟我去给哥拜年。
栾云平的车跟在最后面,孟鹤堂从上车起就歪着头看着窗外,栾云平看着孟鹤堂的侧脸,眼睫毛随着忽闪忽闪的上下起伏,栾云平觉得这比醉仙楼最美的清倌还好看,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
栾云平把视线从孟鹤堂脸上移开,踩了一脚油门,跟上前面的车,“好看!”
杨参谋一路把车开到一片湖旁停下。正直隆冬时分,北平山区的湖早就冻住了,现在看来,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湖。周九良下车就想跳到湖上去,被江蓠一把拉住,说是危险,周九良笑的像个孩子一样,连连点头答应。
栾云平停好车,先一步下车帮孟鹤堂开车门,却没注意到,栾云平下车了后,孟鹤堂长长的吐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胸口。
六人站在湖边,二爷说冬天的北平是最美的,早晨起来,冬雾弥散,雾散之后,美得像一副水墨画,昨日的雪下的大了些,书上便挂了许多白色,天气又冷,变成了雾凇。旁边隐隐约约能看出野生秋菊的影子,但也挂了雪,风吹过,雪落下,昨夜没见的美景,仿佛为六人又重演了一次。
“哥!来打雪仗啊!”
周九良话音未落,一个松散的雪球就落在孟鹤堂的身上,留下一片水渍。周九良手里的雪不停地飞出去,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连平日里最爱干净的二爷也脱下大衣挂在杨参谋身上,团成雪球也砸在周九良的身上,吓的小眼巴察的杨参谋在后面紧追慢赶,生怕摔了他的心肝儿。
孟鹤堂也蹲下,把雪握在手里团成团,扔回给周九良。两个军人,一位名角儿,一个老板,一个医生,一位姑娘,此刻没有身份的桎梏,没有性别的束缚,在这满天的大雪里追逐,奔跑,打闹。
栾云平停下来看着打闹的众人,栾云平在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天地,昆仑,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这世间好像只有他们这几个人,这样的时间,栾云平希望他长久一些,从前,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可现在他的周围都是笑声。栾云平突然不想回东北了,那里只有战争,只有每日不绝于耳的惨叫,不,不行,栾云平摇了摇头,我得回去,我得让他们也看看,出了战争,还有更没的景色。
孟鹤堂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栾云平,摆了摆手叫他过来。栾云平觉得孟鹤堂笑起来真好看,这世间所有都比不上孟鹤堂的一个回眸。
“孟儿,你再等等我,等打完了仗,我日日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