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上，烟花升空，绽放，留下几秒钟的色彩，白色的烟雾萦绕在月光周围，渐渐淡去。

栾云平怀里的人渐渐安静，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可栾云平不想放手，他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时光，他害怕一放手，他又变成一个人，怀里的人也会消失不见，直至现在，栾云平依然觉得不真实。

“哥……”

“孟儿，我刚看见，你们在放烟花，怎么不多玩儿一会儿?”

“哥……”

“孟儿，我好想你……”

孟鹤堂从栾云平的怀里出来，站在他对面。栾云平看着孟鹤堂的眼睛，上次见，孟鹤堂看不见，那个时候的他眼里尽是落寞，因为他，也因为他自己，现在的孟鹤堂，与初见那日一样，眼中似有万般柔情。

“小哥哥，我……”

二爷突然推门进来，看见孟鹤堂和栾云平两个人相对着站着，院中都是白雪，树上是大红色的灯笼，二爷觉得眼前的这一刻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突然又觉得打扰了他们，“啊！那个，你们聊，你们聊。”二爷几乎是跑出了院子。

看见二爷的样子，孟鹤堂觉得好笑，两人之间愁苦的氛围也缓解了不少。

“这次回来，还走吗？”

栾云平没有说话，他不想告诉孟鹤堂，也不想说给自己听，孟鹤堂似乎发现了栾云平的心绪，没有在追问下去，“那，能待到什么时候?”

“过完十五吧！”

孟鹤堂点点头，看着栾云平有些发红的手，拉过来捂在胸口处，“冷吗？”

“冷。”栾云平顺势将孟鹤堂横打抱起，进了屋。窗外的烟花还在不断地升空，坠落，屋内亦是彻夜不断的芙蓉帐暖。

后来栾云平常常在想，若是那日没有踏进广德楼的大门，若是孟鹤堂没有替二爷顶上那出《贵妃醉酒》，他们会不会就此错过，孟鹤堂永远都是那个北平城最恣意的孟老板，栾云平还是那个不知未来如何，孤身一人的栾云平。

大年初一的早晨，厨房早早的起来煮饺子送到各院，但没有人去推孟鹤堂的房门，大家都知道，孟鹤堂平日里起不了这么早，所以往年都是等周九良起来，端给孟鹤堂吃，顺便拜年领个红包的。孟鹤堂虽然没起，院墙外街道上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却从昨儿夜晚响到了现在。

栾云平在部队习惯了早起，可身边的孟鹤堂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的正熟，栾云平穿好衣服下了床，把孟鹤堂的被子给他盖好，推开门出了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孟鹤堂被孩子们打雪仗的笑声吵醒，孟鹤堂翻了个身，摸到旁边空空的，于是揉着眼睛坐起来，“嘶!怎么腰疼呢！早晚把着破床给它换了。”

孟鹤堂披了件外套下了床，见屋里没有栾云平的影子，于是出门去找。

刚推开门，风吹来，飘来的还有一些红色的东西，那东西随风飘到孟鹤堂脸上，落在他的肩上，头发上，孟鹤堂伸手取下看，躺在他手心里的竟然是一片片元宵大小的红色花瓣，孟鹤堂笑了，又惊又喜，他不知道这个季节哪里来的鲜花，迎着白雪显得格外好看。

孟鹤堂抬头看院子，几十个鲜红的蜡烛围城一个心形摆在孟鹤堂院子里，虽没有晚上看那般耀眼，但印着雪去看，似乎比火光还能刻进孟鹤堂心里。

“小孟儿……”

孟鹤堂闻言看去，栾云平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站在那个心形的对面。

孟鹤堂把手里的花瓣揣进兜里，走到栾云平身边。

“你我初见时，你说觉得我是旧相识，后来我才明白，我这一世，原本都是为了你而来的呀！。”

“哥……”

“自那日，我听了你的戏词，到如今，这世间，终是没有一个人能再比得上你，孟儿，我的前二十多年，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我打仗，漂泊，不知道明日该宿在哪儿？可我并未觉得有什么，我本以为，我栾云平这一辈子，都该这么过去了才是，可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你。”

孟鹤堂的眼眶红了。

“孟儿，我想和你有个家。等到仗打完了，我想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找个村子，盖个房子。春天，我们可以看漫山的鲜花开放，你说你爱南方的情怀，我们就去大理，去一个，家家有水，户户有花的地方，夏天，我们在院子里看满天繁星，你说，我们见不到的人，会不会变成星星守护着我们，秋天，我们酿桂花酒，我在东北见你那日，你院子里就是挂满了花的桂花树，冬天，我们把它挖出来，配着涮锅子一起吃。若你呆腻了，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小孟儿，我不会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讨你欢心，我栾云平是个孤家寡人，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变数。那日，孟凡跟我说，他利用你做了件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我怕你出事，怕你像我爹一样，再也回不来了，那我……那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孟儿，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想有个家，我想和你有个家。”

栾云平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红纸，拉过孟鹤堂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孟鹤堂手里。孟鹤堂拆开来看，心上簪花小楷写着几行工整的毛笔字:

婚书

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织。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