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没分寸你现在就得去医院探望我了。”他把烟把灭看了她一眼“陪我走走吧。”
两个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路灯照得时长时短。
贺冲走得很快可能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周茉落后他半步跟得略有一些吃力。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让他慢一些。
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他们经过了路口来到了附近的小广场。广场临河夜里几杆路灯孤零零地立着风卷着树叶吹过木头长椅。
贺冲突然停下了脚步周茉在撞上去前赶紧停下了。
贺冲低头去看周茉。
周茉身上的白色毛衣在月色下反射出一团柔和的光朦朦胧胧的。走了一路她微喘着气在寒风中呼出小团小团的白气。她仰头望着地头发乱蓬蓬的眼里对他有一种近乎稚拙的信任。
贺冲突然心脏一阵发紧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自己此刻的心意。
可即便自己不忍心即便自己一路走来狼狈仓皇即便周茉身上的光如此纯洁对她有任何独占的欲望都是亵渎他也忍不了了。
贺冲轻笑一声:“今天真累。可如果今天不见到你不把这件事讲清楚我一定睡不着。
“什么事?”
贺冲顿了顿:“周茉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周茉愣了一下有点儿磕磕巴巴:挺、挺好啊讲义气守信用慷慨大方……"
“是吗?”贺冲向前一步猛地伸出手臂往河岸护栏上一撑。
周茉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半边身体被他虚拢在怀里。
“记得上回我问过你的话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这么好什么也不图?”
周茉被笼罩在贺冲投下的阴影里风刮过来呼吸间是他身上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是寻常的样子而是极富侵略性的一个男人将要发起狩猎时的目光。
周茉喉咙发紧想往后退然而她的腰抵着栏杆退无可退。
贺冲就这样看着她逼迫着她看着他。
风声之中她听见贺冲低沉的声首:我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风突然停了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恍若静止。
片刻之后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车辆疾驰的声音河水流动的声音节奏素乱的呼……风声再起这些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静止的一切又开始运转了。
周茉听清楚了贺冲说的话。
她张了一下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摆脱胸腔的束縛从里面蹦出来在夜空里炸成一朵喜悦的烟花。
周茉闭上眼手捏成拳头紧紧抵在胸口处:“我……”
贺冲看着她。
“我认真地想过……”她的声音发颤听起来还带点儿哭腔“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可她只要想到他就能生出一腔孤勇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周茉抬头对上了贺冲的目光。贺冲低沉地一笑:“你真不知道?”
“我……”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周茉接人怀中。
她几乎是撞上了他的胸膛一时心跳如海浪翻腾。
风声又远了资冲的宽阔向背似一堵城墙把风究完地挡在了外面。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推开。一个声音自周茉的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痞气“但我知道你不会。”
周茉听到这话挣扎了一下贺冲立即收紧了胳膊。周茉不再抵抗这个怀抱太过温暖她心甘情愿丢盔弃甲。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渐明的天光从河的那一岸向这一岸缓慢地没染了过来。
周茉听见贺冲轻声问“冷不冷”她摇了摇头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一直紧攥着他风衣的下摆。
“要不走走?”贺冲手臂一松低头看去。周茉却将脑袋一偏往他怀里躲。
贺冲轻笑声又把手臂合拢了。
天色越来越亮白蒙蒙的晨雾之中对面街上出现了环卫工人扫地的身影。
贺冲放开了周茉顺势牵起了她的手:“走吃早饭去。”她的手一半笼在白色毛衣宽松的袖子里柔软又暖和。
走了两步贺冲忍不住回头去看周茉。她低着头仿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贺冲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几分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股大功告成的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穿过一条街路两边的早点铺子渐次开始营业了。直到进了店贺冲才将周茉的手松开。
两人面对面坐下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显然是没休息好。
周茉笑了总算肯抬头去看贺冲。他一夜没睡眼底下一圈乌青她估计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贺冲看了她一眼笑着问:“这么不好意思?我又不会变。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以前我怎么欺负你现在就怎么继续欺负你。”
周茉瞪他气势挺足说话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我又没答应你。”
贺冲提起白瓷的茶壶给周茉倒了杯热茶:“那你现在答应。”
“有好处吗?”
贺冲笑着看她:“有啊你还欠着我那么多工资呢可以抵了不用给还有我的修车场我的吉普车……”
周茉忍不住笑了:“谁稀罕呀。”
“不稀罕?不稀罕还成天往我那儿跑?”
周茉无从反驳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来我和你说说跟了我有什么好处。”贺冲伸手把她搁在桌上的手抓了过来紧紧攥住。她的手有点儿凉掌心里沾了一点儿薄汗“跟我在一起你可以随心所欲。我会一直看着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你可以尽情地‘好’也可以尽情地‘坏’。”
他脸上带着笑有点儿吊儿郎当说的话却一字句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她的心里。
她连耳朵都在微微发烫低声说:“我再考虑一下。”
贺冲轻笑一声。他一宿没睡有点儿累了。他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根神经正一抽一抽地痛但精神又格外清醒。
他摸了一下口袋问周茉:“我能抽支烟吗?"
“你以前也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啊。”
贺冲笑着说:“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待遇当然也不一样了。”
周茉的声音已经小到很难听见了:“你想抽就抽。”
贺冲咬着烟想了想还是捏着打火机站了起来:“我去外面抽。”
早上寒风贺冲在店门口蹲下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雾很大在一片白茫茫中辆橘红色的环卫车缓缓经过。
贺冲右手搭在膝盖上弹了弹烟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片刻周茉挨着他蹲了下来。
贺冲侧头去看笑着问:“不在里面坐着跟我出来干什么?”
周茉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枕在手臂上:“就是想跟你出来。”
贺冲没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她只有脚尖着地脚跟微微悬空被这一下模得身身体一晃。贺冲赶紧丢了烟搂住了她的肩膀。
这姿势十分别扭可谁也没想要站起来。蹲下之后周茉身上的毛衣衬得她脸色越发白皙整个人仿佛在微微发光。
贺冲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雨夜在顾家大宅她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手捏着石子写写画画跟一只生气的小兔子一样语气不善。然而不过半年时间她就彻底走人了他的生活成为他患得患失的执念。
他不习惯与人推心置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此刻虽然脸上还同以往样不动声色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小姑娘不怕跟你说实话”贺冲看了看她又看向前方“今天是这五年来我最高兴的一天。
周茉一愣。
他的手掌滑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握用了十二分的力道捏得她指骨微微发疼。
周茉的心霎时软成了一摊水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堵住了喉咙。
他们沉默着看见雾尽头一轮红日从树权的间隙里跃升而起。
吃过早饭贺冲将周茉送回到小区门口。
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区内阒静无人::进门如果正好碰上你爸妈起来别那么老实。
“我会说我晨跑去了。”
贺冲笑了:“孺子可教。”
周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问:“要一直瞒着他们吗?
“你觉得呢?”贺冲低声道“别急相信我。
周茉点点头。
贺冲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进去吧再睡会儿睡醒了联系我。”
“你呢?
“我也得找个地方睡一觉。”
周茉看向他缠着细带的胳膊:“不要紧吧?”
真不要紧。”贺中虚虚地握了视她的肩膀“去吧。”
周茉点头冲他招了招手无声地说了句“拜拜”退后两步轩身走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没想到贺冲也还没走他抬起手臂在逆光中懒散地朝周茉挥了推手。
周茉自顾自地傻笑了一声把两条胳膊都挥舞起来像是想要通过自己夸张的动作把这份即将满溢却尚未宜之于口的喜欢传达给贺冲。
韩渔的家在离酒吧不远的地方。这套刚买了一年的新房是三室两厅的面积挺大有一百五十平方米。最关键是这房子离医院也很近。韩渔听说了贺冲和林星河光荣负伤的事一改平日抠门的作风大方邀请两人前来养病暂住。但等他们真来了之后韩老板才发现这决定何其失策这俩“土匪”压根没拿自己当外人。
晚饭时分贺冲和林星河两个病号坐在餐厅里轮番嫌弃韩渔做的菜不好吃。
韩渔快被气死了:“爱吃吃不吃拉倒!”
贺冲笑着说:“别啊不吃岂不是浪费了韩老板的一番美意。
“老贺搞没搞清楚这是谁的地方?再挑三拣四滚回你住的城乡结合部猪圈去。”
“我那地方可比你这儿宽做多了。”
韩渔拿起吸尘器作势要把这辆吃白食的扫地出门这时门铃对讲机响来。
对讲机里传长叶西窗的声音:“开下门我带了点儿慰问品过来。”
韩渔轻哼一声打开了楼下的大门:“老贺祸害遗千年有什么好慰同的。”韩渔昨明晚跟叶茵茵迈出了阶段性的一步现在彼此尚未适应新身份处于尴尬得磨合阶段以前叶茵茵也来过他这儿取东西但这次作为女朋友意义不一样。韩老板一贯有些偶像包袱立刻溜进浴室整理发型去了。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韩渔最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从浴室出来打开了门:“来就来还带什么慰问……”他瞅见叶黄茵身后的人话音一顿。
叶茵茵把周茉往前一推冲里面喊:”贺冲我把你家属带过来啦!”
韩渔目瞪口呆:“家、家属?”
贺冲搁下筷子大方地走过来领走了他的“家属”:“韩老板跟你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周茉以后就是我家的小姑娘了。
韩渔惊呆了:“你俩挺迅速啊。
“紧跟韩老板的步伐呗。
贺冲和韩渔你一言我一语跟说相声的捧哏逗哏一样周茉脸皮薄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贺冲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打算再回餐厅便对周茉说道:“过来我俩说说话。
周茉看了看韩渔觉得好歹是在别人家这样不妥当。
叶茵茵把韩渔往旁边一推:“茉茉你俩随意!随意!”
贺冲笑着朝着周茉伸出手:“来。
这一个“来”字似有魔力周茉不由得迈开脚步跟上前去。
进了卧室贺冲把门虚掩上。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适宜贺冲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绑了绷带的胳膊格外显眼。
贺冲问周茉:“休息好了?”
“睡到下午才醒专业课点了名还是茵茵替我答‘到’的。”周茉看着他“你呢?”
“还行——早上回家被你爸妈逮住了吗?”
“没他们还没起床。”周茉瞅了他一眼“茵茵说我俩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
“可不是吗你爸妈比你可难摘多了。”
周茉瞪他。
贺冲低声一笑伸手将她搂人怀中:“你也挺难搞的费了我这么多心思。
他穿着短袖身上却热腾腾的衣领上有股肥皂水的清香那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周茉没出声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
贺冲又问:”上回是不是跟我装傻?”他真不信在废弃火车站那天他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她还真的一无所察。
周茉小声地说:“你觉得呢?
“那得看你想让我觉得你是单纯还是傻。”
“你怎么没一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