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笑了一声问她:现在能答应了吗?
“我要考虑考虑。”
“我告诉你我这人很不讲道理的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当你是答应了。”
周茉低声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问我的。”
贺冲哈哈大笑。
外面天已经黑了周茉和叶茵茵晚上还有选修课不能待太久。叶茵在外面喊了一声周茉应了下临走前又想起了一件正事支支吾吾地说:“我周六要陪我爸妈跟一家人吃饭。”
“谁?”
“段永昼和他爸妈。”
“段永昼是谁?
周来看向贺冲:“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上回在孙祁的生日会上跟我……
贺冲笑着说:“跟你相亲的那个?”
周茉瞪他:“你记得还非要我说?”
“不记得啊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吃就吃呗我相信你有分寸。”
周茉想逗他一下:“我有分寸但我爸妈不见得有。要是他
们……
贺冲笑着说:“怎么你这是邀请我去程监视?不妥吧?我觉得我这人多少还有点儿魅力不至于吃顿饭的工夫就让你被人给拐跑
周茉笑了。
“放心去吧除了我你还得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是文明社会要是自己不乐意别人还能按着头让两个人谈恋爱吗?多认识点人多交点朋友对你没坏处。段永昼这人我打听过……
周茉立即抓住了他这句话的重点:““你打听过?什么时候?找谁打听的?
贺冲沉默了。
周茉笑得狡黠:“我知道了是不是上回撞见我跟他相亲以后?
“小姑娘我对你图谋已久了。我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贺冲这样坦荡周茉反倒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叶茵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茉茉该去上课了!”
“来了!
周茉背上书包对贺冲道:“那我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贺冲笑着说:“快去吧别迟到了。
贺冲把人送到门口转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闷头抽了一口。韩渔正准备收拾收拾去一趟酒吧看贺冲好像有点儿情绪低落立马来了兴致:“老贺装什么忧郁呢?
贺冲懒得理他。
韩渔幸灾乐祸:“说说呗遇到什么困难了?买不起房?还是凑不
齐聘礼?
贺冲瞅了他一眼:操心你自己吧。
韩渔嘿嘿直笑:“我有什么可操心的?我跟茵茵两情相悦门当对。
贺冲懒散地抬了一下眼皮没再说话。他与韩渔认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韩渔说的“门当户对”贺冲听来格外刺耳。
“你还真在愁这个?哎放心你这大倒女……韩渔瞅着贺冲的神色“跟以前那个姓秦的还是挺不一样的。
贺冲神情平淡。
韩渔抬手腕看表:“不跟你扯淡了我得去酒吧了。你有这个时间伤春悲秋不如去帮帮忙多挣点儿钱。”
韩渔走了之后没一会儿林星河也从厨房出来了。他提着食盒准备去医院给林妈妈送饭。
等林星河也走了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贺冲枯坐着言不发地抽完了一支烟。
在韩渔家蹭吃蹭喝待了几天后贺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起自己还接了孙祁的单子便回雁南镇忙碌起来。
林星河的妈妈也出院了他大四课不多没事便泡在车场研究改装方案。但是严天宇却来得少了整整一周他只在周五上午出现过一次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后就说学校有事匆匆走了。
林星河因感念贺冲在上回紧急之时出手相助比平时更加卖力周六忙了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资冲去外面办完事回来发现林星河还是跟上午一样趴在那张驻分兮的工作台上写写画画连姿势都没变。
“你吃了中饭没?。
林星河摇头。
贺冲赶紧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铅笔一抽:走走走先去吃饭。
林里河却有些不乐意:“在外面吃耽误工夫要不就点个外卖吧。”
贺冲笑了“你这么拼命我也不会多给你钱啊。”话虽这样说贺冲还是尊重他的意见拿出手机打电话订餐让附近的餐厅送几个小炒过来。
林星河被贺冲一打扰思绪断了便伸了个懒腰决定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贺冲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靠着工作台去看他画的图纸问道:“严天宇今天来过了吗?
林星河摇头:“昨天来过今天没有。”林星河看了一眼贺冲“冲哥我不是说他坏话我只是觉得严天宇心不定应该干不久。
“能理解毕竟我这庙小。他跟你一样都是高才生怎么甘心屈居于我这儿干活。
林星河不以为然:“冲哥你只是懒得做大做正规你有这个能力和资源。
贺冲笑着说:“这事儿有什么正规可言?别说我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读研还是工作?”
“直接工作吧。
贺冲有点儿惊讶:“你头脑这么灵活为什么不多读点儿书报效国家?别这么目光短浅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林星河低着头没有说话。
贺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开口。林星河斜了他一眼:“冲哥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受点苦?”
“当然得分人分事我又不是冤大头。
林星河笑了。
没一会儿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把外卖送来了贺冲走过去拿外卖。
林星河打算把工作台收拾收拾他数点完图纸一愣忙转头喊道:“冲哥工作台上的图纸你动过吗?”
“没有啊怕给你弄乱了我从来没动过——怎么了?”
林星河摇了摇头抿着唇埋头又数了一遍。图纸确确实实少一张少了一张关于发动机系统的。
贺冲付了钱提着外卖进来了:“怎么了?少东西了?”
“没。”林星河摇摇头把所有图纸一卷拿橡皮筋箍上“吃饭吧。
周六周茉跟着周思培和唐书兰前去赴宴。
周茉与段永昼许久未见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学校院办的时候。段永昼似乎身体不好这次见面比上一次看上去更为清瘦一张脸毫无血色。
因上次“相亲”段永昼主动解围的缘故周茉对这人印象不差也清楚对方对自己毫无意图同样是迫于无奈。
相较而言两方父母显得格外热情话题七弯八绕最后不免回到了两个小辈身上。两方你来我往一个推销说‘我家女儿知书达理娴静温柔”一个暗示“我家儿子才华横溢温文儒雅”
周茉尴尬极了她往段永昼那儿看了眼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正餐撤了端上了餐后甜点。周茉实在没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丢下了勺子。对面段永昼也同样地放下了餐具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而后轻声说:“周叔叔唐阿姨我跟周小姐约了饭后去看画展我们能否先行一步?
唐书兰一愣跟周思培对视一眼笑意难掩忙道:“你们尽管去你们年轻人之间有自己的话题不用待这儿听我们聊生意经。
段永昼看了周茉一眼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表情仍是很淡。
周茉穿上大衣跟四位长辈道别随同段永昼一道离开了餐厅。
段永昼问:"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谢谢”周茉忙说“我回家。
段永昼的车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内装饰也跟他这人一样充满了一种严谨无趣的气质。
上车后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开车载广播寂静之中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可能是段永昼的气质使然这样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等红绿灯的时候段永昼突然问周茉:“上回我跟你说的事还能再考虑考虑吗?
周茉继续沉默。
她已经忘了人生中第一次画画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从记事起她的生活就充斥着一股油彩和松节油的气息。她没有时间去探索画画的意义是什么也甚少去思考这件事本身是否有乐趣。
但于她而言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她的生活都被父母事无巨细地安排得毫无余地在这被安排的人生之中只有一件事她不讨厌那就是画画。
父母乐意看她一连七八个小时都待在画室里久而久之画画的时候就是她逃离的时候。只有在画中她的意志才不会被扭曲她能在所有显而易见的笔锋下藏进自己曲折绵长的心事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这是她唯一的乐士。而她不清楚当这件事变为自己的职业之后她是否能继续对自己的画笔保持忠诚。
“段先生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画画谋生。”
段永昼顿了顿转头看向周茉:“那你打算依靠什么谋生呢?联姻吗?
周茉愣住了。
段永昼的情绪很淡眼神却有一种把诸事勘破的锐利。
周茉突然觉得差愧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贺冲说过的一句话:我不能带你走不能带你去任何地方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自己。
她似乎在一瞬间触碰到了之前从未去思考过的壁垒暗雾之中这壁垒露出了它森然嶙峋的轮廓像只怪兽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周茉突然间觉得喘不上气来她拍手把车窗打开。风灌进来冷风拂过面颊她闭上眼暗暗握紧了双手。
段永昼没再说话车行在夜里无声无息。
周茉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车灯一盏一盏地跃人她的眼中又跳了出去。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
周茉以为已经到家了回过神来却发现是段永昼靠边停了车。她转头看去却发现段永昼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以手握拳抵住了胃部。
周茉忙问:“段先生你怎么了?
“胃病犯了。
“我来开吧我送你去医院。”
段永昼半晌没说话。
“段先生?
段永昼“嗯”了一声:“不用去医院老毛病了。麻烦你送我去长川路上的画廊。
周茉没多问下了车跟段永昼换了位置。
她驾照拿到手后车开得不多因此开得很谨慎也很慢到画廊已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段永昼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眉头紧锁无声无息。
“段先生到了。”
“嗯。
周茉停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把段永昼搀了下来。段永昼站定步展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周茉有点儿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画廊一楼是画作展厅二楼是段永昼住的地方。很大的一个房间黑白灰的装修风格更显其空旷安静整间房子只在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人若走进这个空间会觉得四周温度都低了几分。
周茉让段永昼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给他烧了一壶开水。她把水倒进玻璃杯里递到段永昼手边。
段永昼轻声说了句“谢谢”手指碰上玻璃杯。被烫得往回一缩。
周茉:……
她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有药吗?
段永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周茉把药拿过来打开冰箱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矿泉水。她拿了一瓶水出来兑进开水之中手碰了碰玻璃杯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连药一道递到了段永昼手边。
“谢谢。
周茉打算等药效起作用之后再走便站起身来去看他挂在空白墙壁上的油画。
这些不是名家作品也不像是哪位新兴画家的画作。这些油画是印象派风格都是以风景为题用色大胆自成一派充满灵气。
周茉暗自称叹凑上前去看画上的落款:草签的一个"ZX”时间是四年前。
“周小姐谢谢。
周茉转过身去发现段永昼似乎疼痛稍解只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仍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你没事了?
“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带我出来。
段永昼神色平淡:“签约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是个纯粹的商人凡事利益当先。我认为你十分值得投资。
周茉这次没再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