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天台上,少年少女互相对视。
天空中的烟花徐徐绽放,一轮接着一轮,就算只是一瞬间,它也要成为世上最绚丽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市区的喧嚣与这格格不入。
这里安安静静的,偶尔发出啤酒罐的响声。
四周一片漆黑,盛知许看不出顾淮脸上的神情,只是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盛知许只喝了一半,她将啤酒放置台上,学着顾淮的姿势,手扶着栏杆,与他并排,吹着冷风。
许久,他才开口。
夜晚有些冷,再加上他喝了不少酒,一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盛知许。”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盛知许偏头看他,“嗯?”
他直视她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
盛知许突然偏回头,眼眸沉了沉,眼底有一抹忧伤,没有说话。
顾淮等了许久都不见盛知许开口,“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一个了字还没出口,盛知许就开口打断了他。
“他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很好看,家室也好,对别人都好,只是...他喜欢的不是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低着头,睫毛轻颤,眼眶已经红了,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是不想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
没有人能忍受,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不敢告诉他的滋味。
暗恋真的好苦好苦...
顾淮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叹息道:“原来,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她很想告诉他,不,我们不是同一种人,你还有我啊,顾淮,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
这时,市中心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倒数时间。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零一结束,刹时间,烟花再次绽放,众人欢呼着:“新年快乐。”
盛知许与顾淮一同看着楼下的人,欢呼着抱在一起,谁也没出声。
许久,盛知许才听到他对着空气低低的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盛知许知道他是对谁说的,好不容易压下的难受,瞬间涌上,疼的她缓不过气来。
接着,顾淮又说:“回去吧,这里风大。”
“那你呢?”
“在待会,就回去。”
盛知许嗯了声,转身,如同前几次一样,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劝他放下,她连自己都做不到,还能要求别人吗?
————————
第二天,盛知许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摸到手机后,直接接通。
还没等她出声,电话那头的夏薇就喋喋不休的说着。
“知许,你起床了吗?来KTV唱歌吗?”
盛知许刚醒,反应有些迟钝,没说话。
夏薇怕她是觉得跟其他人不熟而拒绝,连忙说:“顾淮,傅知遇也在,他们你是认识的吧?”
听到顾淮的名字,盛知许是彻底醒了,低哑的嗓子嗯了句,然后说:“地址?”
夏薇本来还觉得就算这样,她也会拒绝,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了,有些惊讶,“啊?”
“我说地址给我。”
“哦哦哦!”
电话刚挂断,盛知许就收到了一条地址。
嘉和锦园,暗恋KTV,三楼402包厢。
暗恋...
这名字还真是应景...
盛知许给夏薇回了句,“嗯。”
接着她又问了句,“夏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这KTV为什么叫暗恋?”
那边的夏薇回的很快,她说:“这KTV是傅知遇的小叔开的,他小叔当年一直暗恋他小叔母,直到后面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是双向暗恋,这个KTV是为了纪念他们之间的爱情。”
接着,夏薇又发来一条。
“知许,我好羡慕这样的爱情啊,双向暗恋,双向奔赴。”
盛知许看着夏薇发来的消息,微红了眼眶。
是啊...谁不羡慕这样的爱情,谁不想你暗恋的那个人也暗恋着你。
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双向奔赴。
她收拾好情绪,换好衣服出去洗漱。
顾母不在,锅里还有蒸好的饭菜。
她洗完漱,就给顾清溪发了一条消息。
“妈,锅里的饭菜我就不吃了,朋友约我出去玩。”
发完,她也没等那边再回,就去收拾了。
许久,盛知许的手机才响了下,那边回道:“好,出去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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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初一,出来旅行,玩的比平时多了很多。
怀城的气温却没因过年而升温,没出太阳,阴天。
盛知许低语:“谢天谢地,没来个雨夹雪就行。”
路上行人很多,时不时能看见几个小孩子你追我赶,还有几对年轻男女街头抱在一起互相拥吻,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街道的绿植,对这寒冷的天气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茁壮成长。
环城路上不知何时又堵车了,惹的不少人低低咒骂,抱怨,公交站与公交车都是人满为患。
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的伤心,你的困境,就停止不前。
盛知许将两只手掌挨在一起不停的揉搓,哈气,仿佛这样就能减少被寒冷而侵蚀。
年后就会迎来立春,如今的气温,倒像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冷的让人想飚几句脏话。
她走到暗恋门口,看着暗恋KTV几个大字。
她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是该伤心还是不在意。
盛知许走进去,按了电梯。
到了402包厢,盛知许听见里面一片嘈杂声,她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长得倒是好看,只是酒喝的有些多了,眼神迷离,他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着:“美女,你找谁?”
她离他很近,闻到了他身上很浓的烟酒味,微皱起眉头,“我找夏薇。”
那男生一听是来找夏薇的,也没多为难她,退到一旁,朝里面喊道:“夏薇,有人找你。”
夏薇知道是谁来了,也挥着手道:“知许,这里,这里。”
盛知许进去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坐在夏薇左边的顾淮。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懒懒的靠在沙发上,KTV开了暖气,有些热,顾淮脱掉了西装外套,放在一边。
手机被他扔在一边,视线扫过点歌台的男男女女,最后落在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身上。
他眉眼温和,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盛知许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恰巧看见冉灵也温柔的对他一笑。
随后,响起了一首小幸运。
她看见冉灵从其他人手里接过话筒,随着伴奏唱了起来。
她的嗓音温温柔柔的,配上一首小幸运,听的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而顾淮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温柔都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原来...他是为她而来。
盛知许想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一转身,便对上一个人的目光,是刚刚那个男生。
他看着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在说“哦?原来是这样。”
盛知许有些尴尬,移开目光,转身就想走,可他挡住出口,不让她离开。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放轻松,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我不会告诉别人。”
不等她回答,他接着说:“我叫许平安,你呢?”
“盛知许。”
“枯藤野树秋分落,来年又春方知许,好名字。”
说着,许平安又混进那堆男男女女中。
盛知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许平安,许愿平安。
盛知许转身想走,夏薇拽着她的手臂,往沙发带。
昏暗的包厢中,不少视线落在盛知许身上,包括顾淮。
人群里有人对夏薇喊道:“夏薇,这小妞,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夏薇看着那群人,笑着道:“盛知许,我朋友。”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的警告:“别打她主意!”
夏薇知道这群人打着是什么样的心思,警告一出口,个个心照不宣,继续自己玩自己的。
盛知许看了一眼,坐在顾淮旁边的冉灵,凑近夏薇耳边低语:“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冉灵?”
夏薇见她神情严肃,知道她这是生气的前奏,撒娇卖萌道:“是,我就是讨厌她,偏偏顾淮还喜欢她,对不起,我错了,好知许,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盛知许扶额,自己最是见不得人撒娇卖萌,“下不为例!”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便是这样吧。
包厢里猜拳喝酒,唱歌,聊天,吵吵嚷嚷的,盛知许被吵的头痛。
不知是谁点了一首上心,粤语歌。
有人起哄着,“哎,顾淮与冉灵来一首!”
“是啊,来一首。”
“来来来。”
盛知许随着众人一同看向他。
他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竟然,你们想听,那我就不推辞了,你说是吧,冉灵?”
他的视线停在冉灵身上。
冉灵对他笑了笑,“是的。”
他与她一起走到点歌台,拿起话筒。
人群中一片欢呼声。
盛知许看着这场景,苦笑,还真是...郎才女貌。
无数夜睌我们看影碟
最爱喜剧内愉快结局
无数白昼 午饭送恋曲
我最懂得知足还有点想哭~
若我病了你递上稀粥
揭揭书逐字逐句细读
若我极困倦 你奉上祝福
世界中万大事陪我克服
无人像你多么上心
给你一百分难得有情人
谁明白世间一千亿个可能
给我找到一个好人
感到极荣幸与相当有运
无人像你多么的上心
所以别离后周遭也陆沉
情人若要走一千亿个可能
真相不知怎去追寻
一向极愚笨我不懂发问
顾淮低沉磁性的嗓音,与冉灵温温柔柔的嗓音融合在一起。
盛知许听不下去了,借故去洗手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眶已经红了。
她往脸上拼命的泼冷水,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冷的她牙齿直打颤。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们唱歌的画面。
她收拾好情绪,准备出去。
这时,她看见消防通道的一个小角落,冉灵与一个男生拥吻,而顾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副场景。
盛知许看见他眼里的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
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上前一把推开那个男生,把冉灵压在身下,直视她的眼睛,问她:“为什么?”
冉灵被他压着喘不过来气,怒吼道:“顾淮!你干什么?”
盛知许怕把事情闹大,上前去拉顾淮,结果被顾淮一把推倒在地。
顾淮力气很大,盛知许摔的不轻,她大喊一声:“顾淮!”
这声顾淮渐渐把他的意识换了回来,他慢慢放开手,冉灵因他的松手,转身就走了。
空荡消防通道,只剩下他们。
顾淮突然朝着空气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后面,顾淮与盛知许都没回包厢。
盛知许给夏薇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累了,先回去了。
回到家,顾清溪还是不在家。
她先去冰箱拿了几罐啤酒。
盛知许进了卧室,蹲在床边,打开瓶酒,不停的往嘴里灌。
冰冷刺骨的液体,滑进胃里,让她轻轻颤栗,酒喝的太急,她一阵一阵的咳嗽着。
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咳着咳着,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笔,和一张信纸。
她展开来,一笔一划的写着。
写给顾淮的一封信。
顾淮,我是高二三班的盛知许。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不管我是谁,现在是以什么情绪写下这封信,你都不会在意,但我还是要写。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小吃街。
我的钱包被偷了,当时,我都已经放弃要回钱包了,反正里面没几个钱,可你就在这时候出现,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一样,总是在女主需要的时候出现。
你是男主,可我...不是你的女主,算的上,我只是一个配角...
你那时候出现,就像一束光,突然照进黑暗中,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那束光。
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白衬衫加黑色西装长裤,一头黑色短发,头发前面还有点小刘海。一双瑞凤眼,双眼皮弯弯的,像月牙的形状,长长的睫毛微卷,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只是你整个人都冷冷的。
或许...那时候你只把我当一个陌生人吧,可我还是一眼记住了你的长相。
很可笑吧,我竟然会记住一个陌生人。
再次见你,是在学校教室,你随傅知遇一起来找夏薇。
你穿着校服,干干净净的,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或许,我就是这个时候对你动心的。
后面你一次次的救我,让我对你不能不心动。
直到那天,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说有,我当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碎了,一阵阵的疼。
其实,在问之前,我都做好心里准备了,可当你说有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
当然,我也哭了,你看见我哭,问我怎么了?我骗你是因为眼睛进沙子了,其实不是,是我哭了。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应该很优秀吧,才能让你这么喜欢她。
你就像朵带刺的玫瑰,明知一靠近便会被扎的生疼,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沉溺。
校庆那晚,你在台上闪闪发光,为她唱小情歌,我在台下看着你们,仿佛是在看一部言情小说。
人群中有人大喊她的名字,可她还是转身去追别人。
我看见你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我当时很想哭,为你也为自己...你那么好,为什么她不喜欢你。
你难过,拼命的喝酒,我想劝你,可我有资格吗?自己也困在了名为顾淮的城里。
后来,你喝醉了,你把我当成了她,你说,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你,为什么不喜欢你。
你吻我的时候,叫的却是她的名字...
顾淮,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
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那晚,我哭了很久很久。
我真的,很羡慕很羡慕,那个叫冉灵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刻,我想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顾淮,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傻傻的暗恋你,和喜欢的人做朋友,真的很痛苦。
顾淮,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会不会邀请我?
或许...会吧!
顾淮,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无灾无病,心想事成。
如果,你看见了这封信,请不要告诉我好吗?如果没看见,那就算了。
那我呢,就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暗恋了...
信完,信纸上也多了几滴泪痕。
她将上次求来的佛珠一并放入信封中,然后,开了门,走到顾淮家门口。
将信塞入信箱中。
许多年后,顾淮才发现,这封封存已久的信。
下辈子,盛知许再也不要遇见顾淮了,也再也不要暗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