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钦涯立时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于钦涯，在此拜见甘前辈。”

却不想仙君突然笑了起来，“你当真信了？世人皆知，甘若合，已经离世几百年了罢？”

钦涯沉着道：“为何不信？”一句反问，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仙君敛起了笑容，示意让他坐下。

“看来你似乎早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毕竟早在几百年前，他就已经殒命了，除了百灵鸟，不可能还有人知道他尚且在世的秘密。

“前辈给龙葵的丹药，几乎无毒不解，实在少见。”钦涯如实回道，龙葵所带的丹药，实在神效，竟然能解沈江城所中的妖毒。能炼出此药的人，也就只有早已过世的甘合子大师。不过，若不是当初从百灵鸟口中套得一丝线索，他也不会肯定眼前之人，便是甘若合。

“原来如此，只是，能作出此种猜测，想来，你定然知晓我还在世。可知道这件事且能告知与你的，便也只有百灵鸟了罢？”

钦涯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是非斑这个名字，让我联想到前辈”。

仙君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却是有了底，依百灵鸟的性格而言，它绝对会守口如瓶。想来这人，之前对百灵鸟做过什么，才会让它透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这个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他也不想多问，只问道：“我那丹药，你用过？”

“只是见别人用过，那人中了妖毒，服用了那丹药，竟然相安无事。”

“妖毒？”仙君眉头一皱，突然想起百灵鸟不久前提过，八魂已经重现世间。

可比起这个，他现在只觉得心痛无比，那些十效丹，是他苦心孤诣，每日守着炉火，百年才炼成的。若是龙葵用了，他高兴都来不及，可这药，竟然给了莽苍纪的人用，那真是让他痛心不已。

“那可真是……便宜他了！”仙君说这话时，竟有些咬牙切齿。

突如而来的一句话，倒让钦涯诧异了，这么一代风云人物，竟为了一颗丹药如此激动，不过这好药，用上一颗确实可惜。

仙君叹了一口气，只得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丹药的事情。他眼眸一转，盯着钦涯，突然想起来一事。

“先前倒没注意，没想到你，还是上古龙族后裔？”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寂静起来，只能听见微风流动之声。

钦涯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神秘莫测，似乎只是一眼，这位前辈便看穿了一切。

钦涯久久不曾回应，只是静看着他。

“别紧张。”仙君忽而一笑，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水。

又听他不急不缓道：“你那额间印记是何时出现的？”

钦涯眼眸微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惊。他不答反问：“前辈如何认得这个印记？”

仙君坦然一笑，“同是一族，自然认得。”

此话一出，钦涯震惊万分，不曾想，这位风云人物，竟是同族。

仙君放下茶杯，“不过，还是少用那些力量为好，你这样子，若再使用龙族之力，怕是离化形不远了。”

钦涯起身，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提醒。”

“我只是为了龙葵徒儿才好心提醒你的，若是再遇离别之事，她定然是承受不住的。”说到这里，仙君眉宇间多了一分愁容。

“前辈之言，我定谨记于心。”

仙君看着这个年轻后辈，沉稳不失礼节，他心中本是有了一分认可，可是因为他的龙族身份，他心底的担忧又多了一分。

龙族，是荣耀，亦是负担。

他突然冷厉起来，周身的气流将茶盏震得粉碎。“听着，若是你负了她，我，可不会放过你。”

钦涯面容沉静，望着眼前这位满身戾气的白发男子。

仙君见他毫无惧色，手一挥，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心底的烦躁渐渐平息下来。

他再次饮了口茶水，心平气和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钦涯拿出一把长伞，只见那把伞，又幻化成了一柄水晶长剑，隐约可见一只玄龙在剑身之间游走。

仙君一惊，不由脱口而出，“这难道是混元鳞晶！”

钦涯点头。

仙君无奈摇头，“难怪，你胆子不小啊，竟然去了极川，这印记，怕是去了那里，才有的罢。”

钦涯再次点头，“不错。”

“即便那伞由混元鳞晶打造，也无法抵挡天惩罢？”

“还有这个。”钦涯轻轻地弹了弹自己的短发。

仙君一愣，忽而明白了什么，不由笑了起来，原来这把伞还用上了他的头发，本非凡体，又有极川妖兽世界最为坚硬的鳞晶相助，能挡住天惩也是情理之中。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穿越界点的办法，他倒也忍不住佩服起来，“看来，你从小斑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钦涯坦然，“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对甘前辈和非斑前辈，钦涯都心怀感激。我所知道的，除了非斑的身份，便也只有如何穿梭界点，此外，别无其他，还请甘前辈放心。”

当时他对百灵鸟用了扑言散，一心只想问出如何穿梭两个世界，其他的并不想过问。况且，扑言散的效力还维持不到一盏茶的时长，对同一个人也只能起效一次，他也无法得知更多的消息。

仙君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钦涯又道：“当时情急，便对非斑前辈用了扑言散，此举实在欠妥，钦涯在此谢罪。”说完，又是行了一个拜礼。

听得钦涯口中的扑言散，仙君会意一笑，却道：“记住，甘若合早已离世，现在，只有百灵仙君。”

钦涯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是不要提起他以往的身份，尤其是对龙葵。

忽而一只棕色小松鼠从灌木中窜了出来，又跳到石桌上来，一边盯着桌上的糕点，一边又偷偷看着仙君。

仙君心中一喜，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它的小脑袋瓜儿。

“看来是闻着味儿来的。”他温和笑道。

“来，小家伙。”说着，他便伸手递了一块儿糕点。

小松鼠听话地接过糕点，便跃下了石桌，又钻回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钦涯心底对这甘前辈有着很多疑惑，几百年前发生了什么，甘前辈身为龙族，为何要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又为何要帮助龙葵？

或者，难道他来到这里，便是为了龙葵？

心底太多的猜测，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尽管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也没能引起他的兴趣。他现在能确定的便是，这人，应该无害龙葵之心。

“你真的，要带龙葵去莽苍纪？”仙君突然问道，神情肃然。

钦涯点头，“对。”

“你可想过，她不同于常人，在那个世界，她终会成为众矢之的，炼炉之魂。”

钦涯看着手里的那柄水晶长剑，“我知道，我会保护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纵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与武器，又怎能敌过那世间的险恶。你能时时刻刻护住她吗？况且这个世界，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在这里生根发芽，又怎会没有牵挂？你若带她离开这里，便是要让她割舍一切，她终究会幸福吗？”仙君步步紧逼，不断追问，他心底，终究是不愿意再让龙葵回莽苍纪。

可面对这些质问，钦涯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我会时常带她回来看看。”

仙君顿时怒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以为，界点便是可以随便穿梭来去自如的吗？你要明白，这是违背天理之事！”

“我会尽我所能，找到解决之法。”钦涯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听得他天真的言论，仙君忽而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当初是用怎样的代价，第一次打开这个界点吗？”

钦涯摇头。

“我的肉身。”他道。

钦涯不由震惊。

“没错，我献祭了我的肉身，龙族的血肉，本非凡体，我成功地打开了界点。而现在，源石成了承载我灵魂的躯壳，我的肉身，只是一块盛满灵力的水晶石。”

“后悔吗？”钦涯突然出声问道。

仙君一愣，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可他下意识便摇了头，“不后悔，反而很开心，像是找到了新的希望。”

钦涯眉头一松，轻快一笑，“我与你一样。”

“不，不一样。”仙君连忙摇头否定，“若我是你，定然不会再带她回去。龙葵，她是黛葵仙株，若被发现，莽苍纪的每一个人，都会想方设法得到黛葵仙株。因为由它炼成的丹药，不论人与妖，一旦服下，便能成仙封神，飞升神庭。”

钦涯又道：“我会带她，远离尘世。”

仙君望着远方，夕阳已深，天边的云霞格外灿烂，却也显得寂寞悠长。

他不由叹气，“不会那么简单，你们遇到的问题与困境，只会比想象中的更多……”

他回过头来，夕阳余辉洒在他的脸上，光与影的交错，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人族是怎样的我便不多说，你去过极川，那便应该知晓，妖族是多么凶险。只有这里，才是龙葵应该待的地方。”

钦涯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些话在他的心底盘旋，似乎要动摇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