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地多荒漠沙丘,满眼望去,到处都是细细黄沙。一到午间,太阳比夜晚的篝火更加灼热,照在脸上,皮肤上,时间久了起一层细细的皮,一碰便刺刺地疼。
昨日夜里沙尘暴将将平息,早上就能听见驼铃在一路叮当作响。
胡人虽在荒漠中讨生活不易,但也早已习惯了这多变的气候。
沙丘一座连着一座,阳光的蒸腾下,视线也跟着扭曲。
远处的驼铃叮儿当响,三头骆驼迈着缓步走来,像海市蜃楼般虚幻,眼前看到的像是沙漠中绿洲中的湖泊被搅起一番涟漪。
细沙下掩着一张脸,肤色黑红,两颊爆起一层白皮。用力睁开的双眼没有丝毫神采,唇瓣干裂到无法合拢。
他似远离湖泊的鱼,一张一合的嘴发不出一丝声响——哪怕是海市蜃楼也抵挡不住人在极限情况下求生的本能。
驼铃声渐渐近了,骆驼宽大的脚掌踩进沙里带起的一缕细沙随着脚步的前进随后又落回沙坑,没有丝毫停顿,渐渐远去。
埋在沙下的人闭上双眼——也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隐约听到驼铃声里夹杂一两句话,不知是因为太远声音模糊不清,还是语言不通无法分辨。
在他再次晕过去之前,眼前刺眼的阳光终于被一个身影挡住。
阿依慕九岁之前还没见过中原的男子,虽说胡地有很多商队路过,但是阿依慕所在的地方太偏太远,几乎没有商队会路过。
每次说到中原,阿娘都会说,中原的男子和阿塔长得不一样,没有阿塔好看。阿塔那满是胡须的脸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看着阿娘说:“胡地的女人也没有你漂亮。”
每当这个时候阿依慕都会气鼓鼓地掐着一边小腰叫喊:“阿塔,我不漂亮吗,我也是胡人呢!”
“哈哈哈,怎么还吃起阿娘的醋来了?”阿娘温柔刮着阿塔小鼻尖笑道:“你是爹娘的女儿,怎么会不漂亮?”
然后阿依慕马上把刚刚的小小不愉快抛到一边,缠着阿塔拿出他宝贝的弹布尔弹奏一曲,再和阿娘绕着阿塔跳起舞。
今晚的舞蹈和音乐暂停,阿娘正烤着羊肉干,火堆上吊着的陶罐嘟噜噜冒着热气,肉香一阵阵钻进鼻腔。阿塔在一旁搭着帐篷,阿依慕则一直守在中原少年身边,外面的世界是那么新鲜,终于不用在阿塔和阿娘忙碌时对着骆驼自言自语了。
在她即将开口问阿塔第十三次为什么这个中原人还不醒时,中原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少年刚睁开双眼就见一道粉色身影向火光处奔去,迷糊了一会才想起自己…
不一会一个满脸胡须的胡人走来,只见他身材高大健硕,脸上的胡子用绳线细致地编成一束。头戴皮帽,灰色长袍外罩着一大块灰黑色皮毛,唯一的色彩是腰间那条蓝色的巾子。
胡人汉子轻轻将他扶起,他身旁的女子端来一碗肉汤,蹲下身子望着少年笑眼弯弯道:“不用着急说话,先喝点汤,也不知你饿了几天,小小年纪竟能在沙漠撑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