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她，是娇俏美艳的胡人女子，以卖艺为生。胡地生计多艰，无奈只能只身前往京城讨生活。

她舞姿曼妙，体态婀娜，一舞动人心魄，赢得京城最大戏班班主陈相公的青睐。从此二人结为夫妻，他写话本排戏，她罗裳轻舞，琴瑟和鸣，好不快哉。

匆匆几载而过，她为他养育一子。许是腻味了美人儿，又许是本性如此，陈相公竟是个面善心狠真豺狼。风流性子尽显，自命清高，整日眠花宿柳，不知收敛。众人或尖酸嘲讽，或叹一声：只可怜了那美人儿！

他，是掌管礼部权倾朝野的慎亲王，或许是台上的她太过耀眼，又或许是她眼里的脆弱太过明显。他的心慌了，乱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他已是知命之年，她却如水葱般鲜嫩。别人眼里的他，翻手覆手便让天地为之震颤，却怎知他近年失独，嫡子早夭，福晋年老再无所出，又沉浸于失子之痛。他何尝不痛，不悲！

他开始默默关注那道身影，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治愈他伤痛的一剂良药。定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她才会在跳舞时突然望向他，然后又怔楞着转过头去。

她掩去眼里的愕然，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她自幼便是绝色，有多少人爱慕她美好的容颜，又有多少人馋她如花的美貌，她怎会不知那目光的含义。她刚卸下妆容，敛去倦容，就见那整日不见人影混不吝的夫君倚在门边噙着邪笑：“呵，胡女果真浪荡，你当别人不知，爷却一眼识得你那狐媚手段，见他权高位重便眉来眼去，好一个眉目传情！ 倒不如将你献于亲王，说不得以后我也能在礼部谋个闲职！”

听到这般羞辱，她紧咬嘴唇，一双玉手死死绞住帕子。是她认人不清，以为相公怀才不遇，虽为人妇照样抛头露面，演他写的话本，为了戏班子不倒，为了相公能继续光鲜出入风月场所，她……她……她却换来更多的羞辱！

不知何时，眼泪已濡湿了胸襟，她却抹去泪，闭上眼笑了。

今日下朝后慎亲王换了常服又来看戏了，今天跳的是她的成名舞，当初她轻盈一舞，被人唤作玉飞燕。他自进包厢便一眼不错地望向她，不知怎的，今日她突然看向他，目光一触像被烫着一般羞涩旋过身子。他差点惊得失态站起身来，按捺住砰砰心跳，眼见佳人下了台，他正准备打道回府，门口小厮递了话进来。

慎亲王看着来人谨小慎微的样子，明明长相端正，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透露出将自己妻子赠予他做外室，甚至递上一纸休书。他将目光转向她，她仿佛看出他眼中的询问之意，俏脸轻抬，睫毛轻轻扑扇一下，点头的动作幅度太小，快到让他差点以为是错觉。

他是亲王，有嫡福晋，他原本不想逼迫于她。将她安置在闲置的庄院里，他转身将走，却见一双小手拉住他的衣袖，如丝的眼眸有羞怯，有淡淡幽怨，却无半分勉强。他将她拥入怀里，心中狂喜。

乌云掩住残月，屋内红烛轻摇，一双交颈鸳鸯好不缠绵。却不知沉沦的开始亦是堕落的开始，他只不过犯了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她只不过“爱”了一个并不爱的人。

他好像又重新回到年少时期，恣意潇洒，她喜欢跳舞，他将她送上春节御演舞台，她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他是赐予她光的太阳。就连她的“相公”陈公子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写的话本排的戏，场场叫座又叫好。

直到有一天，太医告诉他，李氏有喜了。他大她将近两轮，没想到他老来经历丧子之痛后，还能再有子嗣。他小心呵护着她，看到她笑意温柔，眼中却淡淡忧愁，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回府，嫡福晋见他来了，按捺住欣喜，带着酸涩和些许嘶哑的嗓音道：“爷，我已知晓你有外室。”她轻轻摇头故作坚强笑道：“不碍的，你将她接进府来，待她来日生产，爷有了后，妾定将她当妹子般相待。妾自知年老，无法给爷再养育儿女，等她诞下孩子便记在妾的名下，做嫡子抚养成人，也全你我多年夫妻情意。”

看着老妻一脸希冀，他不忍，却还是拿出和离书。福晋双眼大睁一脸不可置信，任她强忍悲痛，踉跄两下到底还是软在了地上。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陈相公一样无比可恶，不知她得知被陈相公休弃时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他已年老，她正青春，他爱她，他要给她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名分。福晋虽老，却出身名门，而她一无所有，只有他了。

他悄悄和媒，将她接进王府，看着她充满母性的眼光，他知道，就算叫他立刻死去，他也会兴兴赴死。

岂料民间流言纷纷，却句句道破内里玄机，他拼命弹压，流言却不减反增，这一次，他定要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