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牧野篇（7）

一放寒假陆桐就跟着他妈去了他姥爷家，耿牧野查了一下，坐车去一趟来回要三个小时。

"太远了……而且我待在姥爷家里，也不好出去……"陆桐的声音很小，估摸着是躲在房间里偷偷给他打电话。

耿牧野本来想着假期能带陆桐去很多地方，结果第一天就一盆冷水泼下来，"哎……好吧……没事，假期也没多长时间……"

"不好意思啊……"陆桐的情绪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有啥的啊！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耿牧野蹲在车行门口摆弄着几个扳手，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down。

陆桐的语气却比他要低落很多，耿牧野安慰了他几句，说等他回来带他去玩，陆桐傻笑一阵，然后被他妈喊走了。

耿牧野挂了电话，对着屏幕也傻笑起来。

"傻小子谈恋爱了吧？"车行老大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嘻嘻蹲在他身边。

"没……"耿牧野下意识否定。

"谈了就谈了呗！我可跟你说啊，你这个年纪谈恋爱，正是没啥心眼儿，没啥压力的时候，谈就敞开心谈，成不成的都没事，享受这段日子才是重要的……"大哥自顾自喋喋不休跟他讲起大道理，耿牧野低着头没说话，嘴角却不知不觉咧到了耳根子上。

除夕当天车行的人基本都回老家了，只剩下耿牧野一个人还在打扫卫生。

"今年又一个人过啊？"老板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耿牧野裤兜里。

"谢谢哥！"耿牧野用袖子擦擦汗，冲老板道谢。

"要不上我家吃饭吧？"

"约了朋友来着，就不去了！帮我跟嫂子带个好！"

"行吧！那你一会儿关了门早点回去吧！每次节假日都让你来加班，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每次都有加班费的，耿牧野本来也是这种日子加班的最好人选，"哥你就别跟我见外了！赶紧回家帮嫂子包饺子吧！新年快乐啊哥！"

关了店耿牧野跑到老两口的烧烤店，奶奶早就准备好了一盒饺子给耿牧野。

饺子是猪肉芹菜馅的，打开饭盒盖子一股芹菜的清香混着水蒸气扑了一脸，鼻尖全是暖暖的味道。

耿牧野吃了饺子又帮着老两口把店后面俩人住处的几个窗子全都给擦干净了，完事回家洗了澡直奔酒吧。

酒吧里人还挺多，除了过年没回的几个服务员，大部分都是这一片的混混，干过架的，吵过嘴的，今儿个都在这一喝泯恩仇。

耿牧野叼着烟坐在一楼最大的一桌，看着一桌子牛鬼蛇神躺的躺坐的坐站的站，哭的哭笑的笑……耿牧野往年一定是这一桌子里最如鱼得水的那一个，今年看起来倒还是那个轻松自在样子，可是心早就已经不在这儿了。

屏幕亮起，耿牧野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走出酒吧。

"新年快乐！"陆桐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有点儿抖。

"你在哪儿呢？"耿牧野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在姥爷家楼下，带我表弟表妹出来放炮。"

"很冷吧？"

"是有点儿冷，我忘了戴围巾了，县城好像比市里冷一些……"陆桐那边断断续续响起鞭炮的声音，陆桐的声音有点儿听不清了。

"你稍微放一会儿就赶紧回家待着吧，别冻感冒了。"耿牧野自己没穿外套，在酒吧门口瑟瑟发抖。

"嗯。耿牧野……我有点儿想你了……"陆桐的声音被炮声炸的断断续续的，耿牧野握着手机使劲把耳朵往听筒上凑。

"只是有点儿吗？"语气欠兮兮的。

"其实……特别……特别……想你……"

耿牧野还沉浸着没来得及说啥，陆桐那边说他表舅来了，匆匆就挂了电话，耿牧野在门口傻站一会儿，在屏幕上打上

-我也很想你 新年快乐啊！

回到酒吧里，里面烟雾缭绕仿佛进了仙境，人声、哭声、笑声、叫声此起彼伏，明明就离开了几分钟，却再也融不进去这场面……

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拿起一瓶酒灌了两口，隔壁桌的女生凑过来跟每个人碰杯，到了他这儿的时候，故意把杯子里的酒倒出一点儿在耿牧野手臂上，耿牧野没吱声看着女生帮他挽起袖子擦手，冰凉的手指碰到胳膊，耿牧野一个激灵，不露痕迹收回手，把女生递过来的烟放在桌子上，冲她敷衍的笑笑，女生觉得没趣转身离开了。

旁边的哥们儿撞撞耿牧野的胳膊肘，耿牧野斜着眼瞥他一眼，从自己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一桌子人起哄，耿牧野不言不语，低着头看陆桐回复的消息，他拍的一小段视频，烟花，最最普通那种，一小颗，嗖地窜起来，炸开，黄色的，极其简陋的小花绽开。

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