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郑驭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白须白发的老头。玉寒忙迎了上去：“师父……”师父不是说终生不入皇宫吗？
“乖徒儿，为师破誓了……没办法，为师一辈子跟草药为伍，蛇藤桃这么难得的稀世仙草为师必须来看看……”风轻明说着，径直走向屏风后。
众人跟在他身后，都来到了床边。
风清明先为程蕊把了脉，嗯，脉象微弱且慢，他摊开她的手，细细端详着，“把屏风挪开，让房间亮堂些。”郑驭风马上依言照办了。
果然，这小丫头的手上皮肤，已经有些角质化了。他用指尖用力刮了一下，有一小片透明的皮掉落。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识到蛇藤桃的药效，他也不虚此生了。
程铭终是忍不住，问道：“前辈，程蕊的毒能解吗？”
风清明眼睛一翻，“干嘛要解，普通人求都求不到的机遇，被她遇到且承受住了，干嘛要解？”
众人都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师父，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玉寒扶着他，到桌边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曾在云游时，在洞庭湖边的一个小渔村里，见到过一本很古老的药籍，那上面记录的，都是稀世仙草。其中就有这蛇藤桃的记载。”风清明放下茶杯，缓缓地道，“相传一些蛇能够长得无比巨大，成精成仙，都是因为它们的巢穴旁边，长了蛇藤桃。这蛇藤桃，百年才能结一次果。有灵性的蛇，就会把巢穴选在这仙草旁边，守护着仙草，等待仙草开花结果。吃下去之后，这大蛇每年都会经历无比痛苦的蜕皮过程，但是每蜕一次皮，它就会变得更加巨大有力量，也更有灵性。直至长成巨蟒，飞天渡劫。”
风清明说得众人都咋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是程蕊毕竟是人。
“蛇藤桃对蛇是仙草，但是说也奇怪，人吃了就会中毒，发狂而亡。唐朝年间，有个采药郎中无意发现了一颗成熟的蛇藤桃，刚摘下来，就被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拦住了去路，那郎中想着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就忙不迭地把蛇藤桃吞了下去，结果刚吞下，就发狂了，狂暴到一拳把那巨蛇的七寸都打扁了。那郎中，也在发狂中死去了。”
程铭向后看了程蕊一眼，满脸担忧，“前辈的意思是小蕊耐受住了毒性？”
风清明点了点头，“唐朝后，就再没有蛇藤桃现世的记载。算来也千年了。据那古老的药籍上说，凡人很难承受蛇藤桃霸道的毒性。但是，也有体质特殊的人，能够承受。”
“承受住了会怎样？”小燕子忍不住问道，她像是在听神话故事。
“就会像蛇一样，在每年吃下蛇藤桃日子前后，蜕皮。每蜕一次皮，就会更加的年轻有活力，说不定可以长命百岁，甚至千岁。”
除了风清明，众人都望向程蕊，蜕皮？这，岂不是成了妖怪？
程铭径直跪了下去：“前辈，求你救救小蕊……”
风清明不解，“救什么呀？她以后越活越年轻，长寿有活力，说不定还百毒不侵，有什么好救的？”
程铭摇头，他不要小蕊这样，“她还这么小，还有她以后的人生，世间流言太可怕，莫说旁人，就是皇上太后知道了，说不定也会把她当妖怪看，我知道的，她承受不了这样异样的眼光。”
“愚昧，真是凡夫俗子……”风清明吹胡子瞪眼睛的，“什么她以后的人生，不就是嫁人生孩子吗？说不定所嫁非人，三妻四妾的，生了孩子反正也要老死。这样多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活着，还长命，说不定成仙都有可能。”他看了看玉寒，小燕子和晴儿，“你们三个丫头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郑驭风马上反驳了，“我不会三妻四妾……”
玉寒温婉笑笑，“我更愿意嫁人生孩子……”
晴儿也细细柔柔地道：“我也觉得很难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且……”她咬了咬嘴唇，“而且，即使长命，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也害怕……”
“哼……”风清明更气了，他气呼呼地转向小燕子，“你呢丫头？也跟她们一样目光短浅？”
永琪也望着她，想听她的答案。
“可以长命，还可以百毒不侵，还可以成仙，我觉得挺好啊……”小燕子有些羡慕地看了程蕊一眼。
风清明满意地点头，“嗯……”这才是有见地嘛。
永琪在一旁道：“别人会觉得你是妖怪。”
小燕子斜了他一眼，“我管别人干嘛，别人又不能帮我过日子。而且……”她几乎双眼放光，“谁嘲笑我像妖怪，让他笑好了。等他老了，我还是这么活蹦乱跳，到他病床前蹦两下，气死他……”说着，还挑衅地望着永琪。
风清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哎哟哟，还是你这女娃娃有前途，不错，不错……”
永琪揉了揉眉心，“你要想好，每年都要像程蕊这样，吃不下，喝不下，气息奄奄，痛得死去活来。真碰到一点什么危险，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对吧？师父？”永琪说得不疾不徐，那个小丫头那么怕痛……
“呃……是会有那么点痛啦……不过不就十几天嘛……对不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痛个十几天，换一整年活蹦乱跳，还是值得的，是不是啊丫头？
“啊？”小燕子看着风清明不自在的神情，“真的很痛吗？”她最怕痛了，从小到大都是。
“要……要蜕一层皮嘛，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风清明瞪了永琪一眼。
小燕子又回头，望望程蕊，看上去好像真得很痛苦。她咽了咽口水，“呵呵，那个，前辈啊，你还是先想办法让小郡主好受一点吧。”
“晴儿，老佛爷午睡也快醒了，你先回慈宁宫，别把这些玄乎的事情告诉她老人家。”玉寒嘱咐道。
晴儿点点头，“那我先走了，等晚上我有空再来看小郡主。”她又望了一眼程铭，程铭冲她拱拱手，她离开了。
“小燕子，关于蛇藤桃的事情，你把嘴巴闭紧了，谁也不要去说，免得以后小郡主要遭人非议。”玉寒的神情很严肃。
小燕子想到这么神奇的事情，无人分享，觉得有点可惜：“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程铭接过话道：”五福晋，公主说的没错，不管你有多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是，我以程蕊大哥的身份请求你，能够保守秘密。”
小燕子又看了看永琪，看永琪点点头，她就知道了，也许她不懂，但他们都这么说，应该是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反正在这宫里，我也没有几个熟人……”
“师父，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小郡主？”
风清明看看几个年轻人，“这么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你们居然……”为了所谓世俗的眼光，哎……真是暴殄天物……
“有是有，只不过，你们得能找到我要的东西。”风清明撇撇嘴，“这样东西，还真不好找……”
“是什么？”程铭问道。
“苗疆有一解毒圣物，相传是一块黑色的玉蟾，将那玉蟾放在肚脐处，可解百毒。”风清明道，“可惜十几年前愉亲王带兵攻打苗疆，攻破了他们的祭坛后，大祭司带着玉蟾逃跑，从此下落不明……”
永琪和玉寒对视了一眼，愉亲王？晴儿的阿玛？
“这你们姐弟俩有什么好对视的，嗨……你们都是皇室子弟，自然知道愉亲王是刚才走掉的那个女娃娃的爹……”风清明笑着摇摇头，喝了一杯茶水，努了努嘴，“啧啧……还是我那里的茶好喝……”
适才晴儿在时，前辈不提，偏她走了，前辈才说，莫非……程铭心里动了下，“前辈是想说，那玉蟾并非丢失，而是落入了愉亲王手中？”
小燕子并非皇室中人，对于这些关系向来弄不清楚。她只是瞪大了眼睛听他们说。
“当年皇帝老儿命愉亲王攻打苗疆时，湘西一片并无大的叛乱，只有零星的白莲教教徒聚众滋事，愉亲王手中的精兵不比你舅舅少吧？用得着出动八旗精兵吗？”风清明白了玉寒一眼，“而且，怎么就打到雷山去了呢？雷山可是苗族的圣地。”
玉寒和永琪那时候都还小，对于这些都不是很清楚，师父虽然对皇阿玛颇有微词，但是说话还是客观的。“师父的意思，皇阿玛是派愉亲王去抢夺苗疆圣物的？”
“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们说的……”风清明笑道。
“那玉蟾是解毒的，皇阿玛要这个东西干嘛？”永琪不解，宫中辟毒的圣物不少。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玉蟾就还有别的用处呢？”风清明忽然变得神秘兮兮的，“苗疆的蛊毒可称天下第一毒，相传湘西的赶尸人就是用蛊毒控制尸体的。可是再厉害的蛊毒，那玉蟾也能轻易解去，所以才被苗人奉为圣物……据说啊，那玉蟾虽是黑色的石头雕刻成的，但是放在肚脐上解毒时却是活的……”
“这么神奇？”小燕子听得出神，却也有些不信，“怎么可能石头变成活的？前辈你是不是故意唬人啊？”
风清明笑出了声，“我也不知道啊……那毕竟是苗族圣物嘛，我也是听说的，没有见过真物。”
小燕子切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压低了声音，“反正我胆小，很怕鬼的，如果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我要是皇阿玛，也会抢过来的，宝贝还嫌多啊？”
永琪看她望着自己，也没有答话，他从小生长在帝王之家，知道帝王的心，永远是不可捉摸的。
“可是那么重要的东西，皇阿玛为什么不派舅舅去呢？”玉寒疑惑。
“这我就不知道了……”风清明摇摇头，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几口。
“那个时间，如果我没记错，正是你额娘病重的时候……”郑驭风忽然开口了。
“你是说……皇阿玛抢那个，说不定是为了给额娘治病？”玉寒问道，“可是额娘并非中毒。”
“你师父不也说了，说不定那玉蟾还有什么未知的神奇功效……”郑驭风答道。
“所以，舅舅因为额娘病重，无法离京，皇阿玛才派了愉亲王去？”玉寒沉思着。
“可是愉亲王并没有带回玉蟾，额娘也走了……”玉寒走动着，“既然那玉蟾跟着大祭司消失了，师父现在又提这个做什么？”
“前辈怀疑，玉蟾并没有消失，而是愉亲王借机私藏了，对吗？”程铭忽然出声道。
风清明放下茶杯，“你缘何这样推论？”
“晴儿在时，前辈不提，说明有什么事情前辈不想让晴儿知道，不想让她知道的原因，绝对不会是这件事只是涉及到了她阿玛，这是其一；其二，我适才与晴儿一同坐在小蕊床前，我天生鼻子比别人敏感，晴儿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药香。”程铭答道。
“此话当真？”风清明跳了起来，他是用药用毒的高手，怎么他没闻到？“乖徒儿，你闻到了吗？”
玉寒摇头，她的鼻子，也算灵敏了，常年与药材为伍，倘若晴儿身上有药香，她不应该闻不出啊。
风清明有些兴奋：“如此说来，那女娃娃身上，说不定真有玉蟾……我跟寒儿都闻不出的药香，那必定是奇药……”
程铭有些犹豫，“我对药草见识尚浅，并不能百分百确定那是药香，反正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药，又好像是香料，也或许是女儿家的体香，也说不定……”这事如果传出去，也许会给晴儿招致杀身之祸，他必须慎重。
“你们问问晴儿不就好了？干嘛在这里推论啊？”小燕子不解。
“小燕子，晴儿若承认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永琪想说，这跟她的身份问题是一样的，但是这里人多，算了，还是等回宫了再好好跟她解释。“总之，你把嘴巴闭紧，连紫薇也不能说，知道吗？”他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肩膀，“如果，你不希望晴儿被砍头，就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小燕子被他郑重的表情怔住了，好吧，反正宫里规矩多，动不动就是该死掉脑袋，她不说就是了。“知道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永琪问道，要晴儿承认，恐怕很难，他们又不可能去威胁晴儿。
程铭呼出一口气，“非常感谢各位对小蕊的倾力付出。”他冲众人拱手致谢，“我来问晴儿吧……“
玉寒等人点点头，程铭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啦，那我就出宫去了……”风清明说罢起身，走到门口又拐了回来，“你确定不让你妹妹长命百岁？”
“我希望她长命千岁，可是不是以这么痛苦的方式……”程铭说得很坚定。
风清明还是忿忿地撇撇嘴，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刚走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若是玉蟾真在那女娃娃身上，你记得让我也看看哦……因为，因为你们又不知道怎么用……”其实他也不知道。
程铭只好点点头。
送走了风清明，永琪拉着小燕子也要走，却被小燕子挣脱了：“我现在还不能走……”她很坚决。
“为什么？”永琪不解，“你待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再说了，皇姊和额驸都在，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小郡主休息了。”
“我的东西还没到呢。”小燕子噘嘴。
“什么东西？“
”烧鸡……“
“……”永琪无语，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觉得小郡主能吃吗？”
小燕子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子，“那等她想吃时，马上就有不是更好吗？”
正说着，小邓子提了个食盒来了，“给五阿哥、福晋、公主，额驸，程亲王请安……”
小燕子欢喜地接过食盒，打开来，食盒有三层，每层都放了一只烧鸡。满屋子烧鸡的香味儿，她不好意思地瞅瞅众人，还是抱起一只，咬了一口，唇齿之间都是鸡肉的鲜美……“真的很好吃，你们要不要吃？嘿嘿……”
大家都无奈地摇摇头。
小燕子端出另外两只烧鸡，把她咬过的那只放下，又装进食盒里，然后端着两只来到程蕊床前，呼唤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小燕子失望地又端回桌边：“师父，那我先走了，等小郡主醒了你问问看她要不要吃……”
程铭点头，“谢谢你……”
永琪提起食盒，小邓子忙接了过去，他揽住小燕子的肩膀，“走吧……”两人离开了钟秀宫。
是夜，小燕子着了睡衣，躺在床上，想起白天永琪的表白，不禁晕红双颊，她翻了个身，抚摸着永琪的枕头，傻傻地笑着。
永琪进来，看到的就是她摸着自己的枕头傻笑的模样，他也刚沐浴过，只着了白色单衣，站在床边。“在想我吗？”
小燕子扭头，看到他笑得温润又充满期待，本想否认，却忍不住点头。永琪有些受宠若惊，他脱了靴子躺在她身边，将她抱了满怀。“我的福晋难得这么诚实……”他在她红唇上啄了一口。
小燕子搂住他的脖子，还是有些害羞和不自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好脸又红又热地抱着他。
她难得的温顺激起了他的保护欲，“晴儿的阿玛若是真私藏玉蟾，那是欺君大罪，要诛九族的。就跟你冒充漾璇一样……”他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深深嗅了一口，“不过你放心，我怎样都会保护你的……”
小燕子松开他，和他对视着，他的眉眼，还是那样的英俊，脸上，眸中，盛着的都是深情，绵绵密密，她忍不住主动亲了他一口，换来的是他更霸道缠绵的回吻，旖旎春光很快在床榻内布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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