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
“嗯？”
“你看，这孩子好像是从外面来的。”
张老头把手里拿着的衣服抻平，洗干净那些血污和泥渍之后，上面蓝白相间的经典花纹逐渐显现了出来。
——校徽所在的左半边袖子被连同左手一起截断了，但依旧能很轻易的看出这是一件校服。
而“学校”这个词对于西区里的人来说，已经是个极其陌生的词汇了。
“你说这小孩会和最近那件事有关吗？”
“……不知道，但是有可能。”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是说等他好起来之后。”
“……”
经过一番救治，那小猫虽然还发着烧，但脉搏已经开始逐渐平稳下来，这会儿被卷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着。
命暂且算是抢救回来了，但如果这小孩真的是从外面被拐进来的，那事后如何处理还成问题。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是一个外来者，还是幼崽——如果治好之后直接把他放出去自生自灭，那和蓄意杀人没有任何区别。
“……养着呗。”刘老头叹了他今天的第三口气，回过身去整理药材。
“你说真的？”
“不然呢？之前闯进来那帮警察都走光了，咱们又没办法把他送出去。”
“老李呢？要不要等他醒了再……”
“他？他得乐疯了！这家伙巴不得来个人陪他一块唠嗑呢——”
“……算了吧。”张老头无奈扶额。
老鹿三四天之前捡回来一个被他打的挺惨的小乞丐，但那家伙不是个善茬，缓过来之后第二天晚上就卷走了他们全部的存款，然后逃之夭夭，直到现在还没见个人影。
得亏那混蛋不知道柜子里那些草药的价值，否则今天这个他们都救不了。
“别想那么多了，等那崽子醒了再看看，我弄了点醒酒的给老李熬着，咱们也先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刘老头把老鹿推到土炕最里边，挤着他躺下，给老猫留出一块位置。
没想到张老头直接抱着猫崽挤了上来，原本三个人的铺位一下变得相当拥挤。
“喂！”
“人多，暖和。”相处久了，他也知道这老羊是实打实的嘴硬心软，忍不下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地上躺一晚。
更何况今天还没法生火。
老羊也的确没再说什么，只是板着一张脸，翻身挤了个位置出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刘老头就从土炕上坐了起来，摇醒还在熟睡中的张老头，弯着腰跨过他下了床，把昨晚搬去桥沿底下收集雨水的水缸搬进来，舀上一瓢水，洗漱，穿戴整齐，背上一只看上去就很结实的编织竹篓，拿起手杖，准备开始上午的活计。
之所以到现在这个罪恶之城都没被打掉，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地方稳稳占据着地利——靠山环水，城区之外植被茂盛，守进山中便极其易守难攻。
不过平时除了个别走投无路的匪徒，一般没人愿意跑去那荒野求生，这也正方便了他这个老中医上山采药。
“老张，你看着点这个小孩，药在灶台上烧着了，一会儿温一点给他灌下去就行，记得慢点，不然会呛到。”
“你今天早点回来吗？老李估计要睡到下午了。”
“对，我早点——你去上你的工就行，剩下的我来。”
目送老岩羊关门离开之后，张老头才勉强清醒一点，他起身撩了把水洗洗脸，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床上那毛茸茸的一团上。
昨晚灯光昏暗看不清楚，现在一看倒是又看出来些端倪。
这孩子虽然遭了不少罪，但能看出身体底子不差，脸上胳膊上都有肉，一看就知道是富裕人家养出来的。
不过要说是外边的人吧，还有些违和，小孩儿的每只耳朵上都有两道整齐的深灰色条形花纹，规整的像是染毛。
真是怪了……
张老头把地上散落的杂物塞进柜子，倒出先前熬好的醒酒汤摆在小方桌上，然后端着那碗温乎的药，托着小猫的后背一点点给他喂下去。
兴许是苦的，小猫耳尖无意识的抖了两下，然后抿到后面去了。
“不苦不苦啊——吃块糖就不苦了。”虽然小孩听不见，但老猫还是乐呵呵的从糖罐子里挑出一小块冰糖塞进他嘴里。
揉了揉幼崽软乎乎的耳朵，把他重新平放回床上，掖好被子，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张老头拿好水壶起身出发往工地赶去。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只占在破旧桥洞的一侧，宽度也就是桥面的宽度，大概一年之前，他们攒钱买了一些水泥和浆糊，搭配上他打制的木板，从两侧封住了其中一个还算完好的桥洞，也就有了他们现在这个小家的雏形。
而如今，大到床，桌，衣柜，小到腌菜的罐子，矮凳，老刘的背篓，水杯——几乎每一件家具都是经由他手打造出来的。
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也是医馆的门面，老刘每天五点左右会起床上山采药，大概八九点钟赶回来，老李武力值高强，白天有他镇宅，不可能有人敢闹事或者赖账，况且那些在道上混的只要还有点脑子，也不可能轻易得罪附近这片区域唯一一个医术精湛的医生。
晚上他自己上工回来之后，锁好门窗和老刘一起待在家休息，打开门口附近的陷阱之后也基本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至于老李——这位主要是夜班，一般大概半夜一两点钟才能到家，在黑拳场当拳手，赚得多，风险也高，一整个艺高人胆大的行事风格。
……不过虽然这也让老鹿在道上打出了一定的名号，但对于这件事他一直都不太赞成。
生活嘛，还是得稳稳当当的。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太了解老刘和老李两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但至少，他很确信这两个人都是善良正直的好人。
况且无论过去经历过什么不幸才沦落到这番境地，也终究是安定下来了。
……只要安安分分不惹事，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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