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时这话,中年人笑出声:敢情他把自己当成要谋反的狂徒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又抬头看看天色,已然接近黄昏,于是站起身来说道:“我要继续回家了,今日多谢小兄弟的指教。到时候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把这犁上报给官府吧,当然了,功劳还是算你头上。”
杨时点点头,说道:“那正好,省的我再跑县城一趟了,马上要春闱了,我得抓紧时间读书。”
中年人一愣,心想他果然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差点被这五大三粗的外形给骗了。随即笑道:“那祝小兄弟高中!”
“借兄台吉言!”杨时也还礼告辞。心里算计着明日把剩下的两亩地耕完,就能好好看书了。
一钩新月已经白白地画在空中。日头落下的一方,半边天皆为所烧红。一片银红的光,深浅不一,仿佛正在努力向高处爬去,在那红光上面,游移着几片紫色云彩。背了落日的山,已渐渐地在紫色的薄雾中消失了它固有的色彩,只剩下了山峰的轮廓。落日残留下来的一点点光辉也要被吞噬殆尽,长生殿前拉长的影子仿佛是它最后的抗争。
唐太宗李世民盘腿坐在内殿的榻上,他刚刚听完百骑将军的汇报,榻下的武士正笔直地站立着,准备听从皇帝的诏令。
“新丰县县令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贪污纳贿,不可饶恕!让大理寺去审这案子。另外,过两日派人去把那新式犁收上来。至于奖励嘛,他不是想参加春闱么?”
武士退下后,李世民闭上眼睛,耳边又回响着杨时今天说的话:收了突厥、薛延陀、高句丽都是早晚的事儿。作为帝王,开疆扩土是最能使他血液沸腾的了。可是现在的大唐,国库还没有想象中的充足,远征这些国家怕是还没准备好啊。
杨时还不知道,在田间遇到的中年人是李世民。他现在正躲在屋里偷偷地看书,这些都是他爹留下来的。杨时看了看,和前世差不多,大多是什么儒家经典之类的,还有一些律法类的书籍。杨时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也没钱买笔墨纸砚,又不好问张娘子要钱,就只能先默记默背。
“你在干嘛呢!”白天的时候,杨时一回家就拉着张娘子去地里了,晚上又躲在屋里不知在捣腾些什么,这会子张娘子闲下来,想问问退婚的事儿。进来却看到儿子在看些书,登时怒从心头起,喝道:“你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你那死鬼老爹!他读了大半辈子的书,还是考不上,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也不务正业嘛!”
杨时见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好再闪躲:“娘,咱们这地里刨食儿、看天吃饭的日子太难过了。只有读书考学,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且我读书也不会耽误家里的活计啊!”
张娘子不死板,也不是愚昧的人,她不过是怕儿子也像丈夫一样,好高骛远,不能踏实过活罢了。知子莫若母,她听了儿子的保证,也知道儿子不会走丈夫的老路,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件事儿,赶忙道:“你爹当时是去县里读的书,方能参加春闱,你没进过学,怎能参加考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