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下了擂台。
“小九,”郝星莲走上擂台,拉过一旁对着宋煜背影发呆的独孤倾九,“你伤到了没有?”
“没。”独孤倾九呆滞地摇头,一双眼睛却兴奋得能放出光来,“星莲,他的武功真的好厉害啊!!!”
郝星莲望着宋煜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好像和你爷爷认识。”
“和爷爷认识?那更好了!”独孤倾九双手抱成拳,脸上一片绯红,“能认识他,我真是太幸福了!”说完就要幸福地晕倒。
郝星莲扶住她,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另一个人。
“小九别幸福了,快看看那个人是谁。”郝星莲推了推独孤倾九。
只见宋煜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如泼墨的衣袍,眉眼冷冽如星,手中握剑,黑发被一根绫罗玉带束起,也是一个长的好看的。只是不知为何,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气,毫不收敛。
他的冷,不同于那位神尊的高冷淡泊,他好像是要与全世界为敌一般,故意把实力展露出来,带了一种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他应该是宋公子的贴身侍卫。”独孤倾九漫不经心的搭腔完,又把目光放回到了宋煜的身上。
郝星莲却仍在打量着那个黑衣男子,贴身侍卫?仅仅只是一个贴身侍卫,气息就如此不简单,看来那个宋煜,也不是一般人!
——————————————
“独孤府好些时候没来了,也还是这个模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宋煜轻车熟路地走进大厅,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那个黑衣男子,仍是寸步不离地站在他身旁。
独孤卫缓缓扫视了一圈大厅,沉声道:“除了小翠和崔管家,其他的人全部退下。”
“是。”
然后,下人丫鬟纷纷退下。
独孤倾九莫名其妙地看着下人们一个个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爷爷突然撩起前袍跪了下去:“独孤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崔管家和小翠也跟着跪了下去:“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皇皇皇、上?”独孤倾九傻了眼。
而郝星莲的脑子直接都被那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给叫懵了,这又是什么礼数?
直到独孤卫狠狠拉了孙女一把让她们两个跪下,郝星莲才回过神来:“参见皇上!”
独孤卫连忙道:“皇上贵为天子,更有着王者之气,两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故有无礼之处,请皇上海涵。”
没听见回答。
“对了,知府那边有信,皇上过几日要临下江南微服私访,你记得去告诉他们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
“也不知是不是他,毕竟太多人想要得到那件东西了。”
郝星莲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前方的宋煜,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宋煜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平身,无需多礼。”
众人又是一句“谢皇上”,这才站了起来。
独孤倾九站起来的时候,神色是木然的。
“小九,你怎么了?”郝星莲轻声问她。
“没,我没事。”独孤倾九摇了摇头。
独孤卫道:“皇上微服私访,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无妨。”宋煜打开折扇,脸上正色道:“苏州城,净云关界边境重塞,也是魔教最肆虐的都城。此次朕南下私访的行踪,还望大家守口如瓶。此事各位知了就好,至于地方官员,”他收了折扇,看向独孤卫的眼中满是深意,“朕有贴身侍卫护驾,独孤城主一人便足矣。”
独孤卫又行了一个礼,声音不卑不亢,沉着有力:“谢皇上抬爱。”
“好了,朕也乏了,就在独孤府歇下罢。”宋煜站起身,淡淡道。
“皇上,客房已备好。”独孤卫道了一句,转头吩咐:“小翠,带皇上去西厢歇息。”
绿衣绿衫的小丫鬟领了命,正要上前为宋煜带路,忽然听人出声道:“等等!”
闻声循去,是独孤倾九。
独孤卫有些细微的不悦:“小九,你有什么事吗?”
“今日的比武招亲……”独孤倾九说着看向宋煜,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倾九姑娘,赢你的是这位公子。”宋煜说着指了指凌少轩,“至于我,只是看不下去和姑娘切磋切磋罢了。”
“可是全城的人都看见了,是你赢了我!”独孤倾九失声道,“而且,你也打赢了我表哥!”
“小九,圣上面前不得放肆!”独孤卫怒斥了一句,继而向宋煜道歉:“孙女不懂事,冒犯了皇上,望皇上恕罪,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宋煜倒是不以为意,轻轻地笑了一声:“倾九姑娘如此可爱,这么早出嫁,城主不觉得可惜?”
独孤卫面不改色:“是该嫁了。”
“这样吧。”宋煜思量再三,道:“今日的比武招亲是朕的不对,这个结果倾九姑娘应该是极不满意的。此事依朕之意该放上一放。等什么时候朕想到了好点子,朕亲自为姑娘挑选夫婿。如何?”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独孤卫也只好说:“谢皇上厚恩。”
宋煜点了点头,走出了大厅。
“小九……”郝星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独孤倾九的衣袖,“你还好吗?”
“没事。”独孤倾九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我,皇上这样说,我还求之不得呢!”
“求之不得?”独孤卫坐下,哼了一声,“怎么了小九,虽说是皇上赢了这场比武招亲,但他并不在受选之列。所以,赢你的人是你表哥。而且皇上贵为天子,后宫粉黛三千,你可高攀不起!更何况,皇上只是同你切磋,并未说要娶你!”
他说着说着,原本平静的面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你没有那心思还好,如果有,也得给我趁早死了去!”说完,他不再看一眼独孤倾九,直接带着崔管家甩袖离开了。
“……独孤城主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郝星莲着实在心里吃了一惊,据她所知,独孤卫最疼爱的便是孙女倾九,从来都没有骂过她一句。今天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表哥……”独孤倾九转过身,看着凌少轩,委屈地嗫嚅,“我,我……我没有……”
“表哥知道。”凌少轩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擦去她的眼泪,“外公也是为你好。”
“不!”不顾少年动作一瞬间的僵硬,独孤倾九躲过他温热的指尖,眼泪落得更猛,语气尖锐:“他不是,他永远都是为了他的一己之私!他要是真心为我好,又何苦事事逼我!”
什么疼爱,都是假的!
不过是爷爷讨厌表哥,就一心想把少城主之位传授于她!
甚至为了让她从命,还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场比武招亲!
“……”凌少轩抬眸,深深地凝视她许久,才把手收回,道:“小九,外公一生算尽机关,我们两个谁都逃不了。不止是你,我也会被他撵出这独孤府,和闽员外的千金成亲,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
这两兄妹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明白?
郝星莲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她刚刚成形不久,没想到这才区区人间的一个独孤府,就已谜雾弥漫。
然而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独孤倾九已经不见踪影。
“她去哪了?”
凌少轩苦笑:“跑出去了,你去看看吧。”
郝星莲闻言立即跑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凌少轩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追上去的。”
凌少轩一愣,继而笑了一下:“谢谢,她就拜托你了。”
郝星莲没说话,转过身,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去。
没走多少路,她就看见了前面的独孤倾九。
“小九!”郝星莲上前一把拉住她,却在看见她脸的同时怔住了,话也说得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你,你怎么了,怎么就……就哭了?”
独孤倾九一边走,一边抽抽答答地抹眼泪,本就长得美的少女更让人觉得有了垂怜之感,就连郝星莲这个女人也忍不住心疼了,见她不回答,语气越发着急了:“小九,你到底怎么了,别哭啊,别哭了好不好?”
独孤倾九总算看了她一眼,泪眼朦胧:“我……难过……”
凡人难过了就会哭的吗?
“小九别哭了,那个宋煜也没有多少好啊,不过是个人间的皇帝……”郝星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独孤倾九带着几分不悦地开口打断了:“人间的皇帝还不算好,那你说,是不是要神教的上神才算得上好?”
郝星莲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些微微的凝滞,手指不知为何,就突然攥紧了袖中的玉笛。
笛身冰凉光滑,却被她指尖灼热的温度烧得有些轻微的烫。
这是那人的笛子。
她那时忘了还他,便日日随身携带,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再遇见,然后亲手把玉笛还与他,可是神妖殊途,那日一别,也许今生再也不会见了吧?
现在听独孤倾九提起这些,郝星莲才发现,原来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带着遗憾和怅然过日子的。
“对不起星莲,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的。”独孤倾九见郝星莲这么久都不说话,连忙开口向她道歉。
郝星莲回神,手上的力道减了大半:“不碍事。”
“星莲,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比较中意的,可是我却不能喜欢他。”独孤倾九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拿她的袖子擦眼泪。
“没事的。”郝星莲小心的斟酌了一下措辞,以免刺激到她,“你会遇上更中意的……而且,皇上现在在府里住下了,也许他和你相处久了……就会喜欢上你了也说不定。”
毕竟这种东西,她又不懂,所以现在只能胡编乱造着来哄哄独孤倾九。
“真的吗?”独孤倾九抬起泪眼看她。
终于肯放过她的袖子了……
“当然是真的了。”郝星莲一边扯回袖子一边正儿八经地说,“小九长得好看,率真可爱,善良直接,要不然……要不然求亲者怎么会这么多呢!”
独孤倾九的脸瞬间就黑了:“可是他们都输了……”
郝星莲反问:“难道你还希望他们赢了你?”
独孤倾九连忙摇头表态:“当然不想了!”
郝星莲松了口气,继续安慰她:“不管怎么样,宋煜这次也算帮了你一回,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嫁人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好受些。”独孤倾九虽然止了眼泪,却还是时不时地抽噎两下,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豪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郝星莲愈发心疼了:“小九……”
“星莲,我还是想哭,怎么办?”独孤倾九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眼神黯淡,“如果我不哭出来,我这心里就好像装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闷闷的,沉甸甸的。”
“……”郝星莲垂下眸。
在这凤螭之川,人是最多愁善感的。
他们身处欲界,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百世轮回,凡心一颗,他们的泪最常见,也最普遍。
而神教中的神最慈悲也最无情,他们顺其自然,不会去怨天命,所以神祗泪最为珍贵;仙怜悯众生也容易为情所困跌入尘世,却不会轻易流泪;妖魔最为无情冷血,他们没有心,更没有泪;而那九州重天上的天君,沉稳果断,心系天下,又岂会为了儿女情长而去多愁善感?
他们法力无边,也许可颠覆天下,可是却终是没有情,没有心,更不会为了谁去哭,去落泪。
想到这里,郝星莲的眼睛有些干涩。
终究没有泪。
“走,喝酒去!”独孤倾九擦干眼泪,拉着郝星莲就出了城主府门,直往大街上的酒肆奔去。
郝星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吃惊,然后连忙劝阻:“喝酒?不行小九,女孩子怎么能去喝酒呢!要是被你爷爷知道了……”
“怕什么,只有喝了酒,才能把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忘的干干净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独孤倾九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说着,忽然认真地看向郝星莲,“星莲,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郝星莲一愣,心里还在想着是不是好朋友和能不能去喝酒有什么关系,嘴上就已经做出了回答:“是呀。”
“那不就得了,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喝酒去!”
“可是、可是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和独孤城主说一下……”
“说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嘛,又不是你付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