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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白之年(2)

危险之至

  过了一段时日,中考来临,顾南辞还是一如既往地该玩玩该喝喝的,一点都不担心。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封建主义的,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骆菲池一家对于她是否要参加中考这个事争论不休。

  

  骆菲池就躲到了湖边的老树下,她不想回去,她一点都不想见为了这件事而赶来的母亲。

  

  黄昏,她顺着那条小路,走到了家门口。只听见一阵阵传来的争吵声。

  

  “事到如今,你还说是在为我好,为我的女儿好,我跟了你,我有什么?”

  

  “整天活在柴米油盐当中,我甚至为了一毛钱要和菜市场的大妈争吵,讨价还价的,我要为了孩子的一盒奶粉,省吃俭用。”

  

  “这些我都不想跟你说了,我的孩子是一定要读高中的,你们农村人的思想太封建,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读书。”

  

  骆菲池停在家门,静静的听着。

  

  顾南辞被打出了家门,早已年过花甲的爷爷弯着腰,走路的时候步履蹒跚,手里拿着毛竹丫,对着顾南辞一顿抽。

  

  “还不好好复习,将来以后你怎么上大学!”

  

  顾南辞满地方乱跑,躲过了这一下又挨了那一下。

  

  “爷爷!爷爷!我……我复习,我复习!唉呦,疼死了!”

  

  骆菲池此时只觉得顾南辞离自己好远好远,遥不可及。

  

  她从那条小巷又走了回去。

  

  这样的人家是一个泥潭。

  

  她就生在这泥潭中。

  

  即使站在岸上,也会被泥溅脏了鞋袜,脏了衣角。

  

  她的母亲是旁边的一棵藤,可这棵藤却早已没了多大的用处。

  

  最后骆菲池还是参加了中考,是母亲给的钱。

  

  顾南辞和骆菲池的考场离得远,骆菲池要穿过两三个楼层才可以到顾南辞的考场。

  

  于是考试这几天他们就不在一处了,只有早晨一起出去,傍晚一起回来。

  

  骆菲池的性子冷傲,大家愿意跟她玩,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的成绩好,又加上深得老师的喜欢。

  

  可自从出了上档子事,就没多少的人愿意理她了。

  

  考场里的人形形色色,却没有一个愿意跟骆菲池说上一句话。她想顾南辞一定是众星拱月吧,这样的人活着才有意义。

  

  考完后,骆菲池站在校门口等着姗姗来迟的顾南辞。

  

  顾南辞人们跟一堆人待在一块儿,瞧见了骆菲池,跟大家说了声再见,就朝着骆菲池的方向飞奔而去。

  

  “嘿!今天考试怎么样?”顾南辞单手插的口袋,用左手捋捋头发,顺便对着路过的一个小女孩儿露出了一个好看到一塌糊涂的笑容。

  

  骆菲池踢着路上的石子,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怎么样。”

  

  就快步走了。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收取录取通知书的当日。那时候的志愿只能填一个,骆菲池填的是本市的重点高中,顾南辞知道自己的水平,所以填报了本市的一所普通高中。

  

  这日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谁家爆竹谁家哭。

  

  骆家摆了四大桌,这钱是用的骆菲池的奖学金。骆菲池被重点高中录取,又奖励了三万块钱的奖学金。

  

  骆家这一下子别提是多有面了。

  

  顾家一家人气氛凝重。

  

  先说话的是顾妈妈“我知道你不爱学习,我没多大的要求,重点高中上不去,普高也要给我上吧。”

  

  “好了,现在买分进去,差12分,一分一千。”

  

  “你看看人家骆菲池,奖励3万,我们家倒好,倒贴一万二。今年暑假什么也不要跟我说,跟我去北京。”

  

  顾南辞原本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这一听“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没有你不去的道理,明天,明天就跟我去。”

  

  顾南辞去了北京,北京地小人多钱多事也多,顾南辞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尤其讨厌这里的汽车鸣笛的声音。

  

  那时候打长途电话很贵,所以顾南辞就写信寄给骆菲池,他每天都会写一封信,然后贴上精美的邮票小心翼翼地放入邮箱里。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是,晚安。

  

  那是他在北京学到的新花样,晚安——wan,an——我爱你,爱你。

  

  可是骆菲池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更没有细心地想过,她从没有回过一封信只是看着顾南辞给她写的信。

  

  其实她有千言万语,可是提了笔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她想,她该说些什么呢?问候的话语太多了,多到这脑子装不下了。

  

  重点高中很快就开学了,比普通高中早了个十几天。顾南辞还在北京的时候,骆菲池已经开学了。

  

  骆菲池每天都会去邮局看看有没有顾南辞新寄来的信,弄得邮局的人都认识她了,怪不好意思的。

  

  顾南辞在信里说,北京这里很无聊,他的父母基本都待在研究所里,他都没有朋友玩。

  

  后来顾南辞又说,他在北京交了几个好朋友,他们还教他京片子,京骂。带他逛逛北京,他说他去了故宫,还去了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广场每天都会有升旗仪式。

  

  他在信里兴致勃勃地向骆菲池介绍一个骆菲池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城市。

  

  那天骆菲池给他回了一封信。

  

  只有两个字:安好。

  

  她希望他一切安好。

  

  后来顾南辞终于狠下心给骆菲池打了电话。村里大队告诉骆菲池说,有他的电话,她就赶紧去了。

  

  顾南辞在电话那个说,自己过得很好,只是为什么她只回了他一封信。

  

  她笑着说,穷。

  

  他也笑了,他告诉她,以后他给只管她写就是了,她不用回信了。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电话,不知所措地说,什么叫作以后。

  

  电话那个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可能不会回去了。

  

  她抓紧电话的手抓的更紧了,似乎只要她一松手顾南辞就会不见了。她拼命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珍重。

  

  她放下电话就走了,跟来的时候一样神色自若,没什么变化。

  

  只有她知道她自己有多悲伤,这些年习惯了什么伤心事都咽下,久了就忘了自己也会伤心。

  

  还以为自己炼就了刀枪不入的心。

  

  谁知道其实一句,我可能不会回去了,就令她溃不成军。

  

  她摇摇晃晃地进了家门,根本无心学习,倒在床上把顾南辞之前给她写的信从小盒子里拿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干什么,知道关是这样看着也令她心痛万分。

  

  顾南辞,我一直以为你是在乎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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