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
约翰,根据数据统计,伦敦的冬天平均会下五天雪。白雪纷飞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行人,大家欢声笑语、吵吵闹闹,很少见雪的伦敦市民就是这样。你也这样。
今年的冬天伦敦又下雪了,我放下手里的实验待在公寓里等着你兴冲冲地踩着木梯只为上楼告诉我:
“夏洛克!雪,下雪了!”
可一直等到这场雪停止时,我也没能等到你傻气的身影出现。我才突然记起,哈德森太太和我说你和玛丽小姐结婚,搬出了贝克街,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好吧,好吧,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约翰,你难道还在怨恨我吗?
等到深更半夜时公寓外面又下起了雪,我一把拉开窗帘,对着窗外飘荡无依的白雪奏起了《卡农》。乐曲将至一半时,小提琴的琴弦突然断裂,我气得一下摔断了整把琴,然后背对着窗户站了整整一晚上,可直到清晨太阳升起,我都还在生气。
此刻我手脚冰凉,饥肠辘辘,如果你还在该催促我进食了。可人思考时真能进食吗?我想是不能的,当我手触到那些温暖的吐司时,我简直恶心得想吐,连舌头碰到那些咖啡因子时,我还把你最喜欢的马克杯摔碎了。
你得原谅我,约翰,我实在太生气了,也太悲伤了。因为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离开吗?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留恋,就这么离开了我。我忍不住地嫉妒你,可我没想明白我在嫉妒你什么。
我只知道现在咨询侦探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他的博客作家,所以我把正对着黑色沙发的扶手椅挪到了房间的角落,那就是你常坐在上面工作的扶手椅。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们分道扬镳了吗?约翰。
今年的雪下得很安静,因为它几乎都在夜晚降临,没有几个人会熬夜看雪,哪怕是很少见雪的伦敦市民。可我会连续几天不睡觉只是为了不知道哪个时间段开始下的雪,穿着我单薄的晨衣,赤裸着脚踩在地板上,整个夜晚都在窗边看雪,隔着厚厚的窗帘看雪。
天气预报上说今早没雪,今晚也没有,我倒在地板上,听到有人急切地跑上楼梯时坐直了身体。我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会不会是你,或许不是未来的你,而是过去那个一心一意生命里只有我的你。
“夏洛克。”
我重新闭上眼睛。
是哈德森太太,我真搞不懂一把年纪的她怎么还会那么有活力,能够那么快地跑上楼来。
“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我也一样伤心,夏洛克……”哈德森太太一把抱住我,涕泪横流,可我却在想她力气为什么那么大。
“哈德森太太,我可一点事儿也没有,你太夸张了。”
“约翰……”
“约翰可真没良心,到现在也不来看看贝克街的老朋友。”我忍不住抱怨,可约翰,你要明白,这是因为我真的很想你。
“夏洛克,约翰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哈德森太太的哭声更响了,“可怜的孩子,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这个冬天差点饿死在公寓,夏洛克,夏洛克……”
那哭声真的很响,我却在哭声里听见了什么东西敲打窗户的声音,于是我扭头看向窗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窗外又下起了不期而至的大雪。
那些白色的雪花坠落时左右飘荡,还在空中打着旋儿,我出神地望着,直到一片雪花飘在了脸上,融化成水时流进了我的嘴里。那个味道真糟糕,就像是眼泪一样咸涩。
这个冬天即将消失时,我总忍不住想起你过去的笑脸,一遍又一遍,像所有三流小说里的深情男主角那样。
约翰,你说骄傲自大的侦探要是早知道他和他的作家注定离别时,他还会选择在伦敦下雪时宁愿做些无聊的实验,也不愿意陪他的作家四处走一走,淋一淋冰冷的雪吗?
他错过了唯一一个能与作家共白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