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

最后约翰背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像几年前夏洛克那样毫无留恋的自高楼坠下。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侦探跳楼时有一个军医眼含热泪、苦苦哀求，而约翰选择向后倒去放弃生命时，没人陪着他，也没人会长久地注视着他，心如刀绞。

张开双臂，像两年前一样微醺的晚风拂过约翰柔软的脸颊。他正紧闭着眼，等待陷入既长且深的黑暗之中。

死亡的声音是怎样的？

约翰认为自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死亡不止一个声音，因为他听见了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吵闹又安静。一开始他听见的是衣袂翻飞的脆响，心脏加速的咚咚，然后渐渐变为血脉静默的流动声，和一阵由远及近的响个不停的蜂鸣。

蜜蜂？伦敦市哪里来的蜜蜂？

约翰只来得及想到这两个问题，因为死亡前的那一刻短暂且绵长。如此短暂，以至于他只能思考两个问题，如此绵长，以至于那个小巧可爱的昆虫最终还能驻足在他圆圆的鼻头上。

蜜蜂。

这小昆虫实在可爱。当他选择猝然离世时，无人知晓，偏偏被这路过的小昆虫发现，还企图留住他。

约翰想，自己也许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不合时宜的笑。

“约翰，蜜蜂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讨厌的动物。”

“为什么？你很喜欢吃蜂蜜吗？”

“不，不，约翰你得观察。”

“我一直在观察。”

“你只是在看……事实上，如果你用心观察，你就会发现喜欢吃蜂蜜的人另有其人。”

“……”

“约翰尼小朋友，有时候你能做天才的光，有时候你又笨得过分。喜欢吃蜂蜜的难道不是你吗？”

“所以你才不讨厌蜜蜂吗？”

“……”

那似乎是夏洛克第一次向他袒露心意，含羞带怯的，约翰每每想到都觉得好笑。

他仍然闭着眼，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因此死亡前他能听见的声音又多了一种——心脏轻微的笑声。

约翰仍旧在下坠，他想起了夏洛克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别的。

夏洛克爱他吗？也许是爱的，也许是不爱的。

爱一个人真的会告诉自己的情人他是一个骗子，然后死在他的面前吗？暗红的鲜血还溅了情人一脸，而他合上那双淡漠的眼睛，隔绝了生与死，爱与恨。

夏洛克，你说，这是爱吗？

约翰最终陷进了一片漆黑，死去最后一秒他只能听见微弱的蜂鸣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恸哭他的死亡，也像是叫他别离开。

和几年前一样。

夏洛克和他，他和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