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13

送走了太医，李承鄞随后又屏退了裴照和闻讯赶来的阮昧统哥，等整个太极殿中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坐到榻边把我扶了起来。

“阿笙。”他唤我，“你以前就是这样，表面嘻嘻哈哈的，却总把心思藏起来，起初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无法让你变得像对待薛统一样对待我，可以对我敞开心扉无话不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的让自己走进你心里，可不管我怎么做，你对我的态度永远都不及对薛统的十分之一。”

“我当时真的想不通，直到你十八岁生辰那天，我偶然听到了你和薛统的对话，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李承鄞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个任务对象，一个用来换取功成身退后拥有三千美男后宫的工具，原来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个助你完成美梦的垫脚石。我以为，你失忆了会有所改变，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依然如此，我想我终究是走不进你心里的。”

耳听着这厮的话题越来越偏，我终是忍无可忍踢了他屁股一脚。

“你大爷的李承鄞！”我骂他道，“呦吼，真看不出来你丫还有两幅面孔呢，我大老远饱经晕车摧残跟你回豊朝，图的什么啊？还不是图你这个人！可结果一进皇宫连顿饭都没给我吃呢，就给我演起了虐恋情深的戏码！你当自己匪我思存啊！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写死了，我阮笙从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混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容易吗我？可你倒好，还没始乱终就弃了。”

怕自己的控诉不足以让李狗子放弃灭我全族，我几乎用尽了洪荒之力来发挥我的演技，只见我还没说一半，就已经开始声泪俱下了，等说到最后时，我显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被自己居然拥有如此高超的演技吓了一跳。

李承鄞也是。

“阿笙……”李承鄞似乎很难接受我突然来这么一出，整个人变得有点不知所措，“你……你别哭啊，我不逼你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李承鄞认了。”

我一口老血梗在了胸口。

我怀疑这厮的脑子被我用刀背拍出毛病了，不然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我懒得跟他掰扯，唉……算了，就这样吧。

于是我被子一拉，翻身睡起了觉。

见我这样，李承鄞并没有再说什么，我听见他叹了口气，许久后，我又听到了他起身离开了太极殿。

等他一走，我立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实话，我其实是想让他呆在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的脚步完全消失，我都没能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

过了一会儿，永娘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看她一脸担忧，我下意识的喊了她一声：“阿嬷。”

永娘趴在我床边哭了。

虽然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不过出于善意，我还是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并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娘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看着永娘犹疑的眼神，我一时语塞了。

我猜我这反应落她眼里，估计会被误解，因为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便听到她抽抽搭搭的说：“娘娘，请恕婢子斗胆，若您还记得一些之前的事，婢子还希望您不要再跟皇上怄气了。”

我不懂她的脑回路：“阿嬷，你为何会觉得我在跟李承鄞怄气？”

她开始解释：“娘娘小时候经常跑揽月阁玩，昔日的掌事姑姑见娘娘喜欢婢子，便允婢子在您来时陪在左右，所以婢子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虽然婢子不知当年您和皇上为何会闹成那样，更不知您缘何失了所有的记忆，但那些年的娘娘曾不止一次借婢子的手为昔年还是翊王的皇上送去过伤药和吃食，还不许婢子告诉皇上是你送的。婢子看得出，您心里一直都是有皇上的，只是您不愿意说而已。”

我……头疼，我觉得我刚才就不该多嘴问她一句，这下好了，她刹不住车了。

“娘娘失忆那天，东宫灯火通明了一夜，所有的太医都来了，可就算如此，到最后却还是没能找回您的半分记忆——那是婢子第二次看到皇上哭。”

我……也是挺没出息的，本来已经做好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准备，可当我一听到李承鄞哭了后，我体内压抑许久的八卦之魂瞬间就觉醒了。

我问永娘：“那啥，阿嬷啊，能告诉我李承鄞第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永娘叹了口气：“是娘娘您失忆的前一天。”

前一天？

我快速头脑风暴了一下，嘿，那不就是我十八岁生辰当天，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那天我和李承鄞貌似吵了一架，吵得可凶了，摔东西踢桌子的，我貌似连他送我的弓都折了。

不过，我明明记得，他当时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到他拂袖而去时，压根一滴眼泪都没掉啊？

莫不是永娘记错了？

“婢子没有撒谎。”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OS，永娘解释说，“娘娘和皇上吵架时，婢子就在殿外候着，皇上那日瞒着娘娘将婢子从揽月阁调到了东宫，他想给娘娘一个惊喜，所以就让婢子先躲着，说是待生辰宴开始再出来，所以婢子那日便一直待在殿外，而婢子也因此得以目睹了皇上他躲在长廊尽头的阴影里，痴望着您的寝殿哭了一夜。”

这……就有点惨了。

讲真，经永娘这么一番声泪俱下的口头剧情回放，此时此刻，我对李承鄞忽然生出了一丝心疼，再结合方才他本人跟我说的那些，我忽然间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后悔了。

我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用装睡赶他走，后悔之前在丹蚩的那几日总拿刀背打他，更后悔多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嘴贱的去品尝忘川水的味道。

“阿嬷。”我扶着自己的额头，鼓足了勇气对永娘说，“我饿了，你去御膳房帮我挑几道清淡些的小菜和糕点，回来的时候，顺道再帮我把李承鄞叫来，就说我想让他陪我一起吃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