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晋离来的消息后,素问跟山奈道:“主子现在处境尴尬,册封后却不得宠,想是陛下对主子的反抗厌倦了。主子,兰泽如今清朗乾坤的模样,让陛下的兴趣有了更多的去处。若是再分散,恐怕都要忘记主子的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顺服于他,对么。”山奈一听便猜出了素问的话中之意。
素问淡笑一声,对山奈解释道:“早在主子接受册封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主子顺服于皇上了。可是主子的心,并未如身体般实诚啊!为了商枝的下落,素问敢请主子,拿出最真实的自己对待皇上。”
山奈一笑,“素问,你这话,有矛盾。”最真实的她,想张牙舞爪地对抗晋离啊!山奈思忱着,她想的,就是内心深处所想的。
素问低头不语,山奈的眼穿过素问身后的窗,风呼呼吹响了窗台的支架,远空中忽而低飞盘旋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着,偶尔几只入了她的视线,山奈垂眸低笑。
“这杂乱的世界,我还是懂了怎样身不由己。”
素问听后一怔,正是这时外头通报皇上来了,素问对山奈欠身后退到了贴临的侧院里等候。
晋离在殿门口微微停驻,侧头单手接过小安子端着的汤药。
小安子领会了晋离的意思,弓着身子退在一旁守着殿门。
晋离刚走进来,山奈便闻到了那刺鼻的药味。她微皱了眉头,转过身子面对晋离,注视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他宽广的一只袖口随着身子的摆动,扇来墙角一樽香炉的薄烟。可山奈入肺的,却是寒如刺骨的无助与对商枝无边无际的思念。
“为何不喝?”晋离面对着山奈问道。
山奈微一迟疑,这种情况是晋离意料之中的。山奈不屑与之交流一句,是他意料之中并且习惯了的。
晋离暗叹了口气,并不想再多说一句。近来他总是怀疑自己对山奈的感情到底是占据还是爱。他不得不承认,强扭的瓜不甜。可是没没想起山奈温润如玉的身姿,他便要再次沦陷……
“这药太苦,我喝不惯。除非,你也陪我喝?”山奈眨巴一下的双眼将少女独有的明媚展示得淋漓尽致。
晋离听了这话感到十分的意外,他注视着山奈轻点着头嗤笑一声,继而不羁又准确无误地端起一旁的汤药喝了一口,整个过程中视线从未离开过山奈。
山奈知道这下没理由再拖下去了,便接过晋离手中的碗一口灌完。
晋离看着山奈微抬起的下颚下是玉脂般的脖颈,喝药促使的蠕动让晋离更是难以把持。
等到山奈将碗放置一旁的时候,这才看到晋离满饱欲望的视线缓缓转移。
山奈心中暗自一笑,这回素问怕是错了,晋离对她的痴迷,不是能这么快就消散的。
等到晋离回过头时,山奈挂在脸上的淡笑依旧。
突然间晋离靠近山奈,山奈想起之前的不痛快来,脸色忽变。
晋离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用指腹轻轻抹了山奈嘴角的残渣。
他能明显感觉到山奈的示好,却也发现了山奈的不适应。
“待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可习惯了?”
那指腹的触觉直达她的心脏,那入耳又低沉又柔和的声音,恍惚间一束光照进了她的心坎,她倏地看向晋离,难道,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她的心里了么?
山奈勉强一笑,对晋离道:“算是习惯了。人会的,我都会了。”
晋离虽担心自己追得太紧,可是这好不容易有了点向好的趋势,他不愿就这样放掉。苁蓉说得没错,鲛人不把这么点时间看在眼里,可是他不行,他的寿命相对于鲛人而言,实在是太短了啊。
“午后闲暇时光莫名多了起来,你才刚用药不久,散散步再睡一觉可好?”
山奈对于这个邀请并没有迟疑,点了头答应跟随晋离出门。
起风了,窗边的帘幔被风扬起,引得山奈关注。就在那时,外头的雨倾盆而下,两人走出殿门的时候,檐角落下时院子里的泥土飞溅了起来,不得不承认,雨势大了。
晋离兴致被天气破坏,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雨苦笑一阵,继而小安子虾着腰递来一根雨伞来。
晋离接过,吩咐身后人道:“别跟了。”
随后拿着伞带着山奈走了出去。
“这雨天,来得不是时候。”晋离才走没几步,肩头便被雨淋湿了一大片。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四周环水,不惧水侵。水于我而言,是生命之源,是希望。”山奈伸出她一只手,接住了从伞上滑落的雨水。
晋离侧脸看着山奈那专注而明亮的神情,如痴如醉。
“往后,我再也不逼你。山奈,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么?”
山奈接着雨水的那手忽而一顿,紧接着她转过头来娇嗔,“若是你让我淋淋雨,我便同意了这要求!”
晋离却将她护得更紧,他笑着道:“答应了,再等等。你现在身子虚弱,胸口上的伤怕是还没痊愈。乖些,药要按时喝。”
山奈微笑的时候死死咬住牙根,她明白,她的梦醒了,接下来,是该付出行动了。
相伴雨行后,山奈留了晋离,各自更衣后,山奈到了换药的时间。
素问见机将药递给了晋离,晋离见山奈没有表示,心中暗自有了些许愉悦感。
两人对坐于床榻上,晋离用了一手将山奈中裙上的结拉下时,不禁看了眼山奈的神情。只见她脸颊上飞来红晕,眼神微有不安地不知要落在哪个地方。
晋离将山奈右肩的衣裳小心翼翼掀开后,细小的伤口忽而扩大了起来。他的呼吸顿而急促,干咽了咽对山奈道:“若是不自在,便让素问来吧。”
晋离说完想逃离,因为山奈的这个伤口,当初可是为了抵抗他的靠近才有的啊。如今即使是面对这样狰狞的伤口,晋离还是想要爱她,狠狠地爱她!
晋离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刚要起身的时候被山奈握住了他的手。晋离并不觉得山奈会是会挽留他的性格,若非,山奈有什么计划?
他扪心自问,自己对于山奈已经够耐心的了,从最初的执着到现在的深爱不疑,难道山奈还不满足吗?难道她对于那个商枝,还是放不下吗?!
他笑着盯着山奈,只听山奈垂眸问:“我是不是不该让你看到这丑陋的伤口?它是不是毁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晋离轻笑,仿佛是在对自己刚才的心中腹诽的一番嘲笑,他顺势握了握山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下巴抵着山奈柔软的发道:“无论怎样,你在我心中的模样,无人能替。想离开,是担心你会不自在。”
山奈一笑,“怕不自在的,会是我吧。”
“哦?”
山奈羞怯道:“难道你不知道,就算是我们,也会有一个特别的时期么。”
晋离何其聪明,山奈的话不是说葵水来的时期,而是说发、情期啊!这么一说的话,山奈今日的举动便都说得清了!
晋离实在高兴,将山奈轻轻扶起后,继续了换药的事,等到包扎完后,晋离却没有要将山奈的衣服穿好的意思。
晋离阅人无数,却在山奈面前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床幔垂散了下来,那一刻是多么的合宜啊。晋离与山奈相视一笑,他便扶着山奈躺下,他说:“我会小心些。”
山奈却说:“我感觉,就在刚刚那一刻,这个伤口已经痊愈了。”
直到夜里用膳的时候,外头的雨还在下。素问在外头问小安子:“安总管,看样子,皇上今夜要留宿水云榭了?”
小安子略带欣慰道:“素问姑姑,快去准备一下吧,想来这可是皇上是第一次留宿水云榭啊!”
素问心中十分激动,欠身后退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天空被雨水清洗了一番,万里无云的蔚蓝下又还未闷热,不能说不令人神清气爽了。
晋离上完朝后,颁了道圣旨,直接将山奈封为贵妃,这一跃,便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恩赐啊!
水云榭内圣旨的到来,伴随着宫内各级嫔妃的礼物,连半夏都送来一樽玉瓶,却唯独少了皇后的那份。
清点的时候,素问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一旁享用点心的山奈。可却只等来山奈一句“是时候该给皇后请安了”。
山奈是特殊的,可她却愿意将自己平凡化。这一行为在松音看来,不会误解吗?
素问有心劝阻:“主子不必如此,皇上独赐的恩泽,便是要让主子安享悠闲。”其实素问隐约感觉到了山奈要做什么,但是她又不想让山奈有所行动,因为那头还没传来消息,所以素问有心要拖一拖。
山奈抬眸对素问莞尔一笑,淡淡说道:“素问,我从未过问过你的行动,所以这次,你便不要掺和了。”
素问的心被撞击了一下,可她还要故作镇定,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主子有何需要,素问定首当其冲。素问只是不明白主子的用意,素问并无其他想法。”
山奈淡笑了一声,轻瞥了眼素问时收了笑意:“你说的,是真的么。”
素问连忙跪在了山奈面前,僵着背低着头对山奈道:“主子,奴婢绝无虚言!”
山奈起身虚扶了素问一把,正了神色对上了素问的视线:“素问,将心揣回肚子里安安心心放着,需要我助力的时候,你不用客气。可你几次相助的方式,让我难以受用。所以我要做的事,只要没有妨碍到你,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瓦楞子鸽子汤让山奈无形中对晋离示好,苁蓉一案中为了让晋离泄愤而让她牺牲自己,还有这次,又要拖延她安心和晋离生活一段时间。
这些都不是山奈想要的,每一次,心都倍受煎熬。
被动的接受安排已经不适合山奈了,高于常人的智慧促使山奈开始计划各式各样的探寻。
首先让她想到的,是从当时知道商枝下落的其他人中探得消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必定是从沥城跟随晋离而来的人。
其中必然有松音、苍术和常山。而这三人中,常山居于宫外,难以相遇,苍术性格使然,难以攻破,只有松音,是最佳的入口点。
在这宫中,无论是木蝴蝶、儿茶还是苁蓉,都让山奈看到了女人妒嫉的可怕力量。所以山奈的第一个计划,是让松音嫉妒,让松音感受到地位的动摇,最后将商枝的下落告诉她,这件事,不就了了吗?
自此后,山奈都会按时去尚阳宫请安,不迟到不早退,只是素雅的裙子渐渐配上了后宫嫔妃都没有的金银首饰,山奈的一举一动都让各个嫔妃看在眼里,又是松音一人之下,自然被人配在一起比较。
“瞧呢,贵妃今日又戴来一根簪子,瞧着这做工精致的模样,虽只是一根简单低调,怕是比皇后娘娘那凤冠的做工也相差无几呀!”
“说的可是真的吗?皇后娘娘那凤冠繁重宝贵,可是祖传下来的呀!贵妃娘娘就这么一根簪子能比吗?”
“悄悄同你说,听长临宫的传出的消息,是皇上亲制的呢,所做的成品,尽数都赏到了水云榭。你说,能不比凤冠尊贵嘛!”
……
松音清了清嗓子,殿内叽叽喳喳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众嫔妃起身时松音叫住了一旁的山奈道:“近来听闻木蝴蝶的身子不适,咱们一道去看看她如何?”
山奈心中窃喜,来了三日后,松音终于要受不了了。
“昨夜还听皇上提起,想来是第一次怀孕太过辛苦了。”
松音大惊,皇上竟然什么都没避着山奈!松音故作轻松:“哦,这样啊。那蝉衣,备点补药一齐送去。”
“是。”蝉衣欠身后退了下去。
“妹妹,原本这话不该本宫来说,只是后宫由本宫掌管,佳丽三千的苦闷,也只得由本宫来说了。你可知,后宫能平衡的关键是什么?”
“雨露均沾。”山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说,便回答道。
松音暗松了口气,接着道:“这段时间皇上夜夜留宿水云榭,专宠妹妹,后宫怨言颇多,妹妹怎么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识趣的定能听懂皇后的暗示,顺水推舟地回答松音:“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妹妹近来身子不舒服,今夜怕也不能服侍皇上了。”
可山奈却不,极其自然将话顶了回去:“后宫佳丽三千,为何皇上要独宠山奈,皇后娘娘该去问问皇上才是,看皇上到底看中了山奈哪点,山奈立马就改。”
松音觉得山奈不识抬举,心中憋着闷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蝉衣及时赶来,解了松音一时的窘迫。
松音笑道:“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我等人皆为服侍皇上而来,若能尽快为皇上开枝散叶自然最好,只是在这宫中,你不得不明白,树大招风啊,妹妹若是想要安安静静过日子,有些事还是需要注意一下为好。”
山奈一笑而过,两人一路无言。
山奈快了一步到半夏的宫殿,松音原以为山奈会十分尴尬地等在一旁,毕竟半夏和山奈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可事实却证明她错了,山奈突然改了性子般和半夏热乎了起来。原本想要羞辱山奈的松音反被山奈羞辱了一番。
“听皇上说,这孩子快四个月了吧?”
山奈的笑容让半夏有些不知所措,她越过山奈瞧了眼才进门的松音,继而蹲福对山奈道:“回贵妃娘娘,这段日子确实反应得厉害。这孩子着实折腾。”
虽是抱怨却满心洋溢着喜悦。
松音被蝉衣扶着进门,笑着正打算靠近半夏的时候,却被山奈一个回头,袖摆把脸拍了个正着!最糟糕的是松音繁重的头饰,经山奈这么一扫,差点重心不稳摔到一旁!
“啊——”松音的惊呼声顿起。
“皇后娘娘小心——”蝉衣的极力保护。
半夏大吃一惊,护着肚子连连后退了几步。
山奈神情淡淡,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见松音和蝉衣都稳定下来后,这才佯装抱歉道:“皇后娘娘山奈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伤着哪儿了?”
“大胆!你竟然敢袭击皇后娘娘!”蝉衣为皇后抱不平道。
皇后扶着头顶上偏移的凤冠,看了眼散在地上的那根累丝凤形金步摇,凤凰已经折断了翅膀,似乎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被谁踩了一脚。
因为对象是山奈,其实皇后想大事化了。谁让她受宠啊,就算是告诉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那根步摇是年少时皇上送给她的啊,她宝贝了那么多年的步摇,现在却被这样践踏!
松音是知道山奈故意的,今日的山奈就是这样奇怪。与这后宫佳丽都能和谐相处,却唯独要处处与她作对。
松音怒瞪山奈,这件事哪能说算就算?半夏也看在眼里啊!
“你这宫规,看是白学了!”松音对山奈道。
山奈笑道:“山奈并非有意为之啊皇后娘娘,山奈只是太过兴奋了。”
蝉衣听不下去,便插嘴道:“瞎扯!有什么可兴奋的啊!这是贵人怀孕又不是你怀孕!”
山奈轻瞥了眼蝉衣,继而跟皇后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山奈宫规学不精。”
松音正打算将今日的事都推到素问身上时,又听到山奈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要罚,山奈绝无怨言。”
松音暗笑一声,对山奈道:“妹妹能如此懂事,本宫深感欣慰。妹妹身子不适这顿罚便免了,只是素问却不能不罚。”
“敢问皇后娘娘,可是因为素问为什么受罚?”
松音一顿,继而说道:“她是皇上特派来教妹妹宫规的,妹妹没学好,她责无旁贷。”
“皇后娘娘说的对,可不知皇后娘娘还否记得,山奈有两名老师教导。若要罚,山奈觉得这两名老师,得一起罚才是。”说着山奈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转到蝉衣身上。
此话一出,松音与一旁的蝉衣对上一眼,只见蝉衣十分委屈地看着松音。
一时间屋内都静了下来,松音有些骑虎难下,似在犹豫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半夏说道:“娘娘!半夏近来得了一位宫女,手巧得很,半夏这就让她来服侍娘娘,梳个新发饰可好?”
半夏说着立马请示松音,松音态度微有迟疑,但感受到一旁蝉衣的急切后,便在半夏的引领下进了寝殿内。
松音故意在里头磨蹭时间,半夏大着肚子恭恭敬敬陪在一旁,并未出来招待山奈的行为让松音感到十分满意。
而山奈等了一会儿后缓缓起身,轻轻地将宫裙的皱折抚平,这才请人禀告松音先行告退。
松音暗松了一口气,敷衍半夏道:“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注意些身子。那婢女虽心灵手巧,来历不明也要慎用,回去后本宫让内务府的人查个清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送了。”
半夏欠身道是,抿着唇目送松音走出了殿门。
晚间蝉衣到御膳房里要松音的燕窝时,被告知正在准备。
蝉衣今日受了山奈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听后便在御膳房大声训斥:“这是你们第一次当值吗!还是故意欺负我们皇后娘娘啊!你们这帮狗奴才!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凡事能不计较便不计较,没想到竟是这样回报皇后娘娘的,我这就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去,不治一顿怕是不行啊!”
应付蝉衣的小太监,看着蝉衣就差撸袖子打架的气势实在是招架不住,便跟蝉衣求饶道:“蝉衣姑姑饶命啊!我们这些奴才就算有十条命也不敢拿皇后开玩笑啊!”
“哼!那你倒解释解释,若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姑姑有所不知啊,其实皇后娘娘那份早就备着了,只是半途被其他宫的娘娘给要走了,奴才们都不敢拦啊!又赶了一份来,蝉衣姑姑再稍微等上一会儿,奴才保证质,这燕窝汤立马就好了!”
这时蝉衣的注意力可不在这汤好没好了,立马问道:“快说,是哪个宫的这么不识趣?”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回答道:“是……是水云榭……”
这时蝉衣紧紧抿住反咬合的下唇,瞪大了双眼让小太监吓得要倒退。好在这时燕窝汤好了,他弓着腰退下将燕窝端来,微仰着头请示:“姑姑,这燕窝好了。”
蝉衣剜了那太监一眼,继而夺过端盘快步回宫。关于御膳房失职的事,也忘了计较了。
回到尚阳宫后,蝉衣匆忙给松音请安。
“今日晚了一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想的没错!又是水云榭!”蝉衣故意提高了声量道。
“水云榭?”松音淡声问道。
“娘娘的燕窝被抢啦!拦都拦不住!这水云榭太欺负人了,奴婢在御膳房里等了好久才等来这一份。”蝉衣愤愤不满,临时又添油加醋道。
“山奈?”松音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蝉衣猛地点了点头,“是啊娘娘!水云榭的贵妃太可恶了,这一整天都和娘娘过不去!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啊!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松音暗想,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原因来。
而这时的蝉衣也在心中暗想:这个仇她算是替皇后记下了,等到有一日,会让山奈全部归还的!
蝉衣恨不得立马跑去水云榭质问的样子,让松音不禁一笑,继而安慰道:“不过是燕窝,她要便要去吧。”
“可是……”
“好了,还可是什么,她要闹让她自个儿闹,本宫如今位于中宫之位安享清福,何必去同她计较?”
松音话毕一怔,冥冥中,好似已经将山奈做的种种事迹看透般。
对啊,山奈做的这一切,目的似乎都是为了要激怒她!
激怒她做什么?松音暗自思忖,她要夺后位吗?松音否定了这一猜想,将探究这件事的原因放置一旁,只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对于山奈绝不动怒。
晋离毫无疑问又到水云榭用膳,倒第一次带了吃食过来,意外的是都是些糕点。
“常山总在耳边念叨,他夫人做的糕点如何让他回味无穷,今日让他带点进来,特地给你做的。来,试试。”
山奈挑眉,拿起一块淡绿色闻了一闻问道:“这是什么?”
晋离随之拿了一块放在眼前:“这个啊,是绿豆糕。”
因为小巧,晋离一口放进嘴中,颇惊喜地跟山奈道:“常山果然没有妄言,这绿豆糕要一口闷。尝尝?”
山奈不懂晋离这话的确切含义,将那绿豆糕放入嘴中便咽下,干涩难咽让山奈品尝不出什么来,只顾着直皱眉头。
晋离一笑,递了一杯清水给山奈:“怪我没说明白,看你还是适合小口品尝,常山这吃法只适用在男人身上,你若这么吃,要糟蹋了常夫人的一番心意。”
山奈求之不得地点了点头,另拿了一块小心品尝。
晋离看着她随意问道:“伤口如何了?”
山奈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继而回道:“结痂了,痊愈了。所以药汤,可以停了吗?”
小安子在桌上陆续摆上了菜品,晋离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海带给山奈,边说道:“还不行,痊愈只是表象,至少得养到中秋。”
晋离的话让山奈大吃一惊,她微皱眉头被晋离看得一清二楚,晋离趁机嘲笑道:“可知道苦了?”
“只是觉得太过麻烦。”
“伤筋动骨一百天,此事没得商量。”晋离语气柔和,面带笑意,倒没有话中那么苛刻的意思。
“今夜要去尚阳宫,你早些休息。”吃完后晋离说道,这一天正是农历十五,山奈知道晋离要去松音那儿,自他登基后雷打不动,但为了刺激松音,山奈想尽办法也要留住晋离。
山奈在晋离起身的时候拉过他的手,晋离脚步一顿,视线从自己被拉的手臂转移到了山奈身上。
他看着山奈,什么话都没问,但是山奈知道他在等。
山奈想着对策,是装病好呢,还是告诉他留下来好呢?
装病的话,应该会立马被识破,可若是直接告诉他的话,他定问原因的啊。
“想你留着。”山奈盯着某一处,甚至都不看晋离一下,这话就是在那样的情景下脱口而出。
“说说你想让我留下的原因。”果然晋离还是问了。
只是为了聊天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山奈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晋离,两人个对面而立,山奈莞尔一笑:“去散步吧,是你告诉我,饭后要散步的不是吗?”
对于山奈的拖延,晋离显得十分有耐心。他一手带过山奈的手,真的拉着她到御花园散步。
小安子等一行人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山奈为找话题突然一问:“好像很久都没看到苍术了,他去哪里了?”
晋离仔细想了一番,苍术离开是在苁蓉自杀之前的事,于是他嗯了一声,解释道:“派他去了玉赤崖跟随云华。”
山奈顿了一顿,点头道:“他自小追随你,可是你想提拔他,他自己可愿意离开你的身边?”
晋离轻笑了一声,颇感意外:“你知道?”
山奈随口而出:“不过猜测。听你这话,倒真被我猜中了?”
晋离点了头,“他值得更好的位置,朕的意思,他一向言听计从。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往后我会注意。”
晋离停了话,有些懊悔自己口误,他轻瞥了眼山奈,希望山奈没注意到。
可晋离这一句话里又是“朕”又是“我”的,山奈觉得实在好笑,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
山奈一笑:“往后皇上还是对山奈自称‘朕’吧。其实山奈理解皇上,国事家事都要皇上安排,若是因这点小事让皇上忧心,那山奈要遭天下人唾骂。”
晋离缄默,两人一时无言。
山奈因为刚才晋离提到中秋节,便问道:“隐约记得皇上提的中秋节,是在八月十五对么?”
晋离点了点头,其实他倒想和山奈好好介绍一番中秋,可一想到中秋佳节又有另一个名称叫团圆节的时候,晋离便默默放弃了打算。
“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诞辰?”晋离问道。
山奈侧耳倾听,着实认真想了一圈,最后说道:“大概在中秋后吧,但具体时间,山奈并不清楚。”
“可是因为海中不过生辰?”
山奈点了头,“大多数鲛人一生只能生一胎,孩子的出生之日,皆是母亲的受难之日。并没有人愿意去回忆,大概是因为鲛人一族生产十分痛苦,所以上天便赐予了鲛人长寿来弥补。”
这时候的晋离和山奈都能平静地交谈南海里的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一个无所谓身份,另一个放弃了归途。
身后的小安子得了消息靠近晋离,山奈发现后立马便知道这是松音在催促皇上。
毫无预兆地,山奈在小安子到前告诉晋离:“等山奈好了,同皇上要个孩子吧?”
一席风缓缓推,舒爽的感觉让晋离如沐春风,他心中是喜悦的,明明不想拒绝,可心里为何生出一种恐惧?
他盯着山奈看,在猜测这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想到刚刚山奈才说的话鲛人一生一胎的事,山奈这是在暗示她已经放弃了商枝和南海了么?
“生养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想要,也要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晋离没有拒绝,可是却在拖延啊!绿和红两个颜色直在他的闹钟打转,若真的同山奈生了个怪胎,要如何是好?
小安子到后跟晋离请示道:“皇上……”
晋离微侧着头看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便明白了晋离的意思又退了下去,山奈正想着晋离会怎么摆脱她时,却只听到晋离淡淡说了一句继续。
山奈微微一顿,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话说到了哪里,于是继续道:“这么说来,要中秋过后,山奈停了药,才能要孩子是么?”
晋离微笑着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晋离突然问山奈道:“待在这宫中,是否太过无聊?若是有机会的话,想出去散心吗?”
山奈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这一幕正好被晋离尽收眼底,山奈也不刻意避开,直接跟晋离道:“难怪南梅道狩猎之行为了名额,宫中嫔妃会各显奇招。这会儿山奈算是明白了。有机会,定想出去散散,皇上说这话说何意?难道要计划出行吗?”
晋离语气暧昧,模糊道:“可能吧。”
山奈想着要不要问一下具体时间和地点,可却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念想。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小安子低着头赶紧跟晋离提醒道。
晋离带着山奈侧过身来,正好背对着最后一照夕阳。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织在一起时扭曲纠缠,肉眼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影子。
小安子到后,跟晋离请示道:“皇上,皇后娘娘在那头。”
晋离顺着小安子的视线去看,发现松音脚步微快地朝这边走来。
晋离眼光下垂,心中觉得奇怪,松音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
山奈紧盯着松音迅速靠近,她缓缓走到晋离的身后,等松音给晋离请安后,才不紧不慢地给松音请了个安。
晋离开口问道:“皇后为何如此急切?”
松音轻蹙着眉头道:“回皇上,太后突发疾病,国舅爷已到了清安宫,臣妾得的消息太晚,皇上还是同臣妾去瞧瞧吧。”
晋离拧着眉头仔细一想,回过头时山奈说道:“山奈也陪皇上和皇后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