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现场挂了两面旗,一面红旗和一面蓝旗,红旗这边人丁簇拥,而蓝旗那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锦觅略略扫了扫周遭,伸手拍了拍正在摆果盘的飞絮,问他:“飞絮仙侍,我们一会儿有什么好戏看啊?”
飞絮说:“一会儿是听力测试,殿下要与众兵家讨论兵法,从新进的地仙中选拔天将,这可是三十年才盼来一次,你的运道可真好,刚来就赶上了。”
锦觅了悟地颔了颔首,又分别指了指红旗这边和蓝旗那边,疑惑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这边这么多人,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啊?”
飞絮说:“能有幸被咱们火神殿下选中的,拜入五方天将麾下,那是何等的威风?”言毕,自豪地抬起了头。
锦觅又问:“那拜入夜神麾下有什么不好的吗?”
飞絮看了看四周,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夜神殿下虽为长子,却是庶出,且未立战功,所以这招兵就是陪跑而已。但是咱们殿下可就不一样了,咱们殿下可是天后嫡子,将来可是要袭承帝位、坐拥天界的。”
锦觅看向蓝旗那边,问:“那夜神殿下今天来吗?”
飞絮摇了摇头:“夜神殿下超然物外,对这些繁琐的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每次总是派一个人随便点个卯就完了。”
话音刚落,锦觅就看到蓝旗那边来了个小仙侍,于是了然地颔了颔首。
“火神殿下到!”九霄云殿守门仙童高声唱报。
旭凤与燎原君一前一后踏入殿中,旭凤在左下首位落座,燎原君则坐在了他旁边。
旭凤打开折子看了一眼,略略扫了扫大致内容,合上了折子,道:“开始吧。”
燎原君身旁站着的仙侍了悟一颔首,抬起手中木棍击向旁边的大鼓,声音响亮,好像可以穿过云层,直达云霄,当然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在云霄。
然后,红旗这边乌压压一片地仙披盔戴甲先后介绍自己,他们说的语言倒是挺独特的。不过,锦觅作为吃货界的福尔摩斯,自然听得出他们说的是哪个地方的州话。
第一位地仙说:“小仙鹿仁甲……”
锦觅心道:煎饼卷大葱!
第二位地仙说:“……家住苏州府……”
锦觅心道:松鼠桂鱼!
第三位地仙说:“……任河间府参将……”
锦觅心道:驴肉火烧!
第四位地仙说:“……兵者诡道也……”
锦觅心道:烤羊肉串儿!
……
第一回合结束,旭凤仍旧一头雾水,转头对燎原君密语传音道:“听得懂吗?”却见燎原君亦是一副迷惘的神态,密语回道:“还是一如往届。”
旭凤叹了口气,密语传音:“知会升仙府,日后六界官话也算在飞升考核范围内。”
燎原君颔了颔首,密语道:“属下明白。”
一阵鼓声再次落在这宽敞的九霄云殿内,第二回合已经开始。
一个地仙抱了抱拳: “小仙破军,中原人士。”
锦觅心道:胡辣汤!
“破军自幼习武,八岁师从蒲将军,曾率八百标兵奔北波……”那人唾沫横飞地发表着自己的功绩,一滴唾沫溅到了锦觅的脸上,锦觅嫌恶地“咦!”了一声:“你这个人弄啥嘞,那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了。”
闻言,旭凤和燎原君等人都讶异地看向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老乡!”那个叫“破军”的地仙听了锦觅的话后不但不愧疚,反而还激动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老乡,你好,我自从上了天界,第一次碰见老乡。”
锦觅气定神闲地拿开了他的手,连连摆手:“你弄错了,俺不是你老乡,不是不是。”
锦觅尚未来得及看清破军面上神色,就觉得袖摆被谁轻轻扯了一下,回头,但见旭凤正讶异地看着她,指着破军问道:“你能听懂他说话?”
锦觅回道:“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不过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旭凤激动地攥紧了座椅扶手,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给我做通译。”
锦觅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啊?我?”
其后,锦觅便充当起了翻译解说员的角色。那破军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破军每说一句,锦觅便解释一句给旭凤听,好似这九霄云殿就只有旭凤、锦觅和破军三个人一样,其他人都是摆设,眼瞅着润玉派来的那个小仙侍都快要睡着了。
末了,锦觅说:“他说,围地则谋,死地则战,相机而行,伺机而动,三军之事,莫亲于间。”
“好!”旭凤站了起来,走到破军面前,赞叹道,“破军天兵适才所言字字珠玑,果然深通兵法。本神特授你为北斗府星君,领天兵二万,即日起到天将府就任。”
锦觅上前拍了拍破军的肩膀,解释道:“大哥,恭喜你啊!他的意思是你可以升官了,还有两万天兵天将可以领。”
破军闻言激动得满面红光起,跪在地上向旭凤抱拳道:“多谢殿下。”
锦觅向旭凤解释道:“他谢谢你呢。”
旭凤将破军拉了起来,道:“早日学会六界官话,好生融入天界。”
破军一脸迷茫地瞅了瞅锦觅,锦觅这才反应过来他听不懂旭凤的话,解释道:“他说让你好好学官话,大家都是朋友嘛。”
闻言,破军转而对旭凤道:“是,属下遵命。”
另一边,一个小天兵急急向九霄云殿赶去,当“他”赶到时,人已经散光了,而润玉派来的那个小仙侍也准备撤去,于是“他”便赶紧拦下了这个小仙侍,红着脸气喘吁吁道:“请……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那个小仙侍回道:“这里是璇玑宫招募司夜守兵处,若你要追随火神殿下,请你到对面去报名。”
小天兵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来的就是你这儿。”
栖梧宫——
旭凤对锦觅说:“刚才多亏了你啊,不然我差点把美玉当作顽石,错漏一员虎将。”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哎,我想知道,你这口中州话是在哪儿学的?不会是中州道上结出的异种葡萄吧?”
锦觅本来听了旭凤前面的话还很高兴的,但后面的话却让她心情急速下坠,不过还是堪堪维持住了面上的笑容。
什么异种葡萄?你这只烧焦的乌鸦才是异种凤凰呢!
锦觅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恭敬地回道:“我自幼长在水镜,平日闲来我会看一些书,了解这六界囫囵模样,碰到一些不同于官话的生僻语言,顺便学了学。”
旭凤连连颔首:“非学无以广才,日后还要继续勤奋啊。”
锦觅突然想起刚刚在九霄云殿上旭凤看她的眼神难得充满了赞叹和嘉许,凑上去道:“殿下,既然您今天这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奖励?”
“奖励?”旭凤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见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不禁笑了笑,“好啊。”
旭凤说:“看在你今日有功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过几日栖梧宫要办一个凡人的端午节热闹热闹,你知道,粽子里面都是有馅儿的,凡人的粽子里包的都是豆沙、蛋黄、香肉,那神仙的粽子里……”言语忽地戛然而止,撇下锦觅径自走了,留她一人在那儿想象。
然则,这未尽之言不啻于一记震天雷,轰得锦觅耳鸣眼花,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呼:“包灵力!!!”
灵力嗳,亮闪闪的灵力!
凡人粽子的馅料尚且不同,有咸肉有蛋黄有板栗有杏仁……天界的粽子自然更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飞絮说:“殿下可吩咐了,这粽子里包的灵力要各不相同,有一年灵力的小粽子,也有五百年灵力的大王粽,且粽子数量随着灵力年份的增加而减少,到时候天上的所有神仙都会来咱们栖梧宫,就看谁的彩头好了。”
“我我我。”锦觅举手自荐,“我包粽子最在行了,让我去吧。”
“你不行。”旭凤干干脆脆地将她给否了。
锦觅疑惑道:“为什么?”
了听掩嘴笑了笑:“这不明摆着吗?怕你作弊呗!”
锦觅显然不满他这话,撇了撇嘴。
璇玑宫,七政殿——
方才那个迟到的小天兵缓缓走了进来,对正在看书的润玉抱了个拳:“天兵邝露向夜神报到。”
“报到?”润玉讶异一抬头,“你可是走错了地方?”
小天兵邝露将润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夜神殿下……”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匾额“璇玑”二字,“璇玑宫……”最后一口笃定道,“没错啊。”
难道是天后派来的?
思及此,润玉便决定要赶走“他”,遂道:“我璇玑宫征兵一向只是走个过场,你在我这里并无用武之地,你若想立战功,还是去火神那边试试吧。”
邝露直言:“邝露只想跟随夜神殿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润玉不为所动:“跟着我无仗可打。”
邝露放松一笑:“好呀,反正我也不擅长打仗。”
看来这人怕麻烦,于是润玉便顺着“他”的话说:“我璇玑宫人少活多,恐怕这洒扫、磨墨、端茶倒水也要一并担待。”
邝露连连颔首:“我都会做。”
润玉继续道:“我披星挂月夜里当值,你来的话,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守夜。”
邝露说:“我可以的。”
润玉继续:“我人脾气不好,容易发火。”
邝露笑了笑:“殿下可是说笑了,在天界,夜神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润玉继续:“我平日里钻研奇门禁术,有时候会走火入魔,偶尔打伤人也是有的。”
邝露顿了顿。
见状,润玉得意地笑了笑,心道:这回我看你还不走?
邝露沉吟片刻,眨了眨眼睛:“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润玉的脸抽了抽。
魔界——
一只化作人形的凶兽穷奇正在试图冲破御魂鼎,却怎么也冲破不了。
外面有人低低一笑:“穷奇,你别白费力气了。”
穷奇吼道:“谁?是谁在外边?”
那人说:“穷奇,只要你肯听话,就放你出去。”
想是穷奇被困得太久了,竟也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只要能放我出去,老子什么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那御魂鼎上方便有一丝光线透进来,穷奇一时无法适应这光线,伸手挡住了眼晴,待适应这光亮之时,它绿幽幽的眼瞳闪现了一抹愉悦且贪婪的光亮。
花界,醴泉院——
长芳主静静坐在院中,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在冥想些什么,海棠芳主走过去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长姐可是在担心锦觅?”
长芳主说:“如今这万年之期还没到,她就贸然离开水镜,我总担心先主一语成谶,那只鸟……会不会就是锦觅的万年情劫?”
闻言, 海棠芳主忍不住笑出声来:“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长芳主却未能放下心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刚把这结界修复,还不是被那只鸟给冲破了?”
海棠芳主说:“怕是长姐最近太过劳累,那只鸟……怎么可能呢?要真是那只鸟,我先砍了我的双脚做花肥。况且,有陨丹在,不至于吧,而且我们早早知会了各处的花木,如果有锦觅的消息,立刻来报。”
长芳主叹道:“六界之中寸草不生之地也大有所在,还是赶紧派人去找找吧,九重天和魔界也不能落下。”
海棠芳主颔了颔首:“是。如此这般,便万无一失了。”又道,“长姐就放宽心吧。”
长芳主说:“锦觅这一日不回,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天色尚且暧昧地在亮与不亮之间脚踩两只船,锦觅便起身上栖梧宫后头的庭院里打坐了,旭凤说:“寅时,日夜交替之际,天地之气交融之时,可通百穴,适宜修炼。”于是,这百年锦觅便再没能尝过赖床的滋味,不知天界能有几个神仙似她这般起得比昴日星君还早。
就在她远看像打坐,近看像打坐,实则在打瞌睡的时候,小仙侍飞絮急惊风一样颠到她面前:“锦觅,门外九曜星宫的仙娥姐姐托我将这信给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又急惊风地蹿出数步了。
锦觅拾起差点丢到她脑门上的信笺,慨叹,飞絮何时才能似她这般稳重些?凤凰何时 才能低调不招桃花些?
锦觅将这粉嫩粉嫩的情书递到旭凤手中:“喏,给你的。”
上次月下仙人托锦觅将那些情书交给旭凤时,旭凤见着这些粉嫩颜色的信笺,都是眉头一皱,然后抽出信帛,用观瓜果蔬菜的眼光那么观上一观,便弃在一旁。
旭凤例行公事地打开,此番却不似上次审阅蔬菜一般,而是眯了眯眼,一脸兴致盎然状,末了,还回味无穷地“哧”地一笑。
见状,锦觅不禁十分后悔没有事先将这封奥妙的情书给穗禾看看。看来近百年来仙子们的文字功底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锦觅正懊恼着,却见旭凤眯了双细长的眼,掂量果脯一般将她在眼中抛上一抛,招手道:“你过来。”
待她近前,旭凤竟将那扑了香粉的绢纸递与她:“你看看。”
锦觅捏了小笺细细品了一番,旭凤问:“如何?”
锦觅酝酿了一下,认真评道:“行文流畅,言辞恳切,字迹秀美,唯一不足的就是内容过于冗长,建议删减一些。”
旭凤显然对她不失公允又一针见血的评判不感兴趣,轻飘飘地将手指戳在抬头几个字上:“念念。”
“锦觅仙上,见字如晤。”呔,这封信是给她的,还叫她仙上!锦觅很是开心,便将这情书默默收藏之。
“现在这些仙子眼神是越发不济了。”旭凤扼腕地将锦觅看上一看。
就在这时,飞絮匆匆来报:“外头有人找锦觅半仙。”
“你真是比我这个火神还要忙啊!”旭凤轻轻一笑,看向锦觅,“去吧。”
飞絮领锦觅至前门后便悄悄离开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娇弱小仙姑立在门外,见到锦觅面上“唰唰”一红,这番一红,锦觅想起来了,是前些日子在姻缘府见过的月孛星使。
是那个唤她“仙上”的月孛星使哦!
锦觅颠颠上前,热络道:“星使安好啊!”
“锦觅仙上安好,那个……那个……不知允否?”
这般一问倒问住锦觅了,什么东西“允否”?
见她如此,那个月孛星使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嗫嚅道:“就是那个……信……方……方才……”
天边打了道闪子,噢,方才的信原来是这月孛星使写给锦觅的,锦觅忘了看落款了。
锦觅说:“你那封信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情真意切,我很是感动呢。”她琢磨着,狐狸仙说男子与男子便是断袖,倘若是女子与女子,又唤作什么呢?困惑呀。
一阵忽忽悠悠小风过,那月孛星使忽然晃晃悠悠往锦觅这边来,锦觅一避,月孛星使倒似失了准头,没能砸在锦觅身上,不过那朱唇却贴着锦觅脸颊一侧拂了过去。
三道天雷哐啷啷。
锦觅看着月孛星使红了脸奔出去,抬手将脸上的印子拭去,转身回去打坐了。
五月初五一大早栖梧宫就开了门,锦觅混了进去,大殿案几上果然摆了许多传闻中的绿粽子,只是这个个皆包得一样,却如何辨别其中灵力的多与少?
虽然她没有孙大圣的一双火眼金睛一眼便能透过那些碍眼的粽叶辨别其中奥妙,但是,常言道勤能补拙。锦觅想,挨个儿吃下去,指不定便叫她吃到“五百年”不是?
然而,来来往往的神仙、仙侍、仙姑们实在太多,锦觅只抢到了二十只粽子,不过,比起那些人手一只的仙家还是多了许多,遂心满意足拿了这串粽子到栖梧宫后院避开众仙开始挨个吃过去。
第一个粽子里,锦觅吃到了一年灵力,虽然只有一年,但是这粽子的味道她以为尚且不错,香喷喷,软软糯糯,叫人觉着即便是半点灵力没包也还是划算的。
第二只粽子里,锦觅又吃到了一年灵力,这便叫人心里有那么些不舒坦了,不过还有十八次机会不是吗?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锦觅胀着肚子咬牙切齿吃下最后一只……
天道不公,不公至斯!从第一个到第二十个,每个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她吃到近乎哽噎,只得了二十年灵力!
锦觅心有不甘,揣了满腹辛酸委屈的糯米返回正殿,此时诸仙已散,只余了听、飞絮在那里收拾残局,她向了听打探今夜是哪个好命的小神仙得了那大王粽,了听却一脸迷惘道:“还真没听说是哪位仙家吃得了。”
锦觅心下盘算得飞快,据了听这话分析,显然这大王粽还没被人吃到,如此说来她还有机会!当下,便问了听剩下的粽子在哪里。
了听埋头一面拾掇一面不屑道:“这新鲜玩意儿是天界第一次做,哪还能有剩下的,你啊,就别想了。”又道,“对了,殿下吩咐你去洗尘殿修炼幻形术,你赶紧去一趟吧。”
锦觅心思并不在此处,只是问他:“那有没有哪位仙家拿了没吃呢?”
“好东西自然是要尝个鲜,怎么会有拿了却不吃的道理?”了听道。
飞絮却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说起没吃,殿下倒是拿了一只,吩咐我送到洗尘殿去,不知道现在吃了没有。”
天无绝人之路。吩咐她去洗尘殿,不知道现下吃了没。
锦觅看着洗尘殿里透出的烛火,矜持地叩了叩门。
“进来。”旭凤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粽子的芬芳从里面传了出来。
锦觅满怀希冀地推门而入,入眼便瞧见案头上端端正正摆放了颗完完整整的粽子,心中顿觉升腾起一股澎湃,顺带瞧着一旁的旭凤也不是那么碍眼了。当然,如果他能把这粽子给她,她会觉得他真真是冠绝六界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发自肺腑的。
“见过火神殿下。”锦觅乖乖巧巧福了个身。
蒙昧的光晕中,旭凤稍稍一抬狭长的眼尾,见是锦觅便又低下眼去继续流连在那些黑漆漆的书卷之中,半晌之后,方才缓缓开了金口:“听闻你近日要搬到姻缘府去了?”
“哪里哪里,定是火神殿下听错了,殿下亲自授我如此强大的法力,锦觅怎会不识好歹地投靠别家呢?”锦觅连连郑重否认其事。
“哦。”旭凤抬头看了看她,漠然吐出一字便无下文。
锦觅熟门熟路取了一方碧黛香墨便在砚台里磨了开来,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今日我只看书,无须用墨。”旭凤单手持卷侧身闲闲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否是锦觅的错觉,竟觉他薄唇一角轻轻勾了一勾。
锦觅讪讪放下墨块,又听旭凤道:“不过这夜已深,肚子倒有些饿了,不如你现在用我教给你的咒术把这粽子热一热,我权且垫入腹中。”
锦觅一时惊了,立刻对他道:“这凡人的粽子特别不好吃,它外面这个皮是有一股味道的,这里面的米也不是一般的大米,软软的,就算做颗米也要有骨气的嘛,软软糯糯的成何体统。况且,这粽子太大了,夜里吃了要噎食的。”
旭凤眯了眯眼,嘴角笑窝时隐时现:“如此说来,我更想尝尝这粽子是什么味道了,竟然难吃至厮,叫你这般痛斥。”
看他伸手便要来剥粽叶,锦觅想也没想,一着急立刻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制止:“殿下,要不然我给你做个鲜花饼吧,我的鲜花饼比这粽子好吃一百倍,入囗即化又不噎食,你觉得可好?”
旭凤颊上抹过一丝淡淡异色,看了看锦觅覆在他手背上的手,错开她灼灼的眼,声音泛过一缕奇怪的不自在,淡淡道:“好。”
真真是天籁之音!
锦觅一把撒开他的手,端了那粽子利落转身出门:“这粽子我便撤下去了,火神殿下稍候片刻,鲜花饼锦觅立刻送来。”
唯恐他反悔,锦觅出门后端着粽子一路小跑开去。
苍天不负有心人!锦觅硬拼着已经满到嗓子眼的糯米将这颗粽子吃了下去,里面果然包了五百年的灵力,乐得她晚上连做梦都是甜甜的糯米香。
当然,回到现在,锦觅允诺了旭凤鲜花饼,她觉得这回得好好感谢一下凤凰,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吃鲜花饼。
锦觅正踌躇着该送旭凤什么,目光无意中瞟到留梓池中央的那棵树,心生一计,有了。
就在这时,锦觅看见旭凤过来了,便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旭凤问:“你在这干吗呢?我的鲜花饼呢?”
“殿下明明不爱吃鲜花饼,为什么还要让我做?”锦觅撇了撇嘴,不待他答又道,“我想来想去,想到一个比鲜花饼好百倍的东西送给殿下。”
“何物啊?”
锦觅心念稍动,手上飞快地做了几个动作,口中喃喃念着咒语,最后伸手弹了团荧光射向中央那棵树,霎那间,朵朵红花自树上倏忽绽开,一片热烈火红充斥满目。
旭凤抿了抿唇:“鲜花饼再难吃尚可果腹,我要这一树花有何用啊?”
锦觅说:“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你既然是凤凰,我便送你这个红花楹树做为谢礼,此花别名叫做‘凤凰花’。”又道,“都说人间的凤凰花开两季,一季缘来,一季缘散。我使用了仙法,让这儿的凤凰花永开不败,把此花赠给你,你可喜欢?”
旭凤淡淡道:“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所以也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月下仙人说过:“凤娃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锦觅如今深以为然,又问旭凤:“你说你也不喜欢这些漂亮的花,你也不喜欢那些漂亮的仙子,那这世间万物你到底喜欢什么?”
旭凤蹙了蹙眉:“明明是你自作主张,我没质问你,你反倒质问我了。”
锦觅一下了悟:“哦,我知道了,殿下最喜欢的就是惩罚人。”说话时还故意将这个“惩罚人”给说大声了些。
“你……”
锦觅就喜欢看他这副看不惯她又说不过她的样子,顽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后就走开了。
旭凤重新将目光投向树上,笑了笑,轻声喃喃:“凤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