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汀,你醒了吗?”
“嗯。”
乔如端着鸡汤进来:“来,喝点鸡汤暖暖身子。”
“好,谢谢小姨。”
又是一样的味道,禾汀不会记错的,昨天看见的人,也不见得一定是幻觉。
“小姨,这鸡汤真好喝,你也教教我呗。”
“好,等你好了小姨就教你。”
“没事,我已经好了,你看活蹦乱跳的。”禾汀说着还站起来走了几圈,揽住乔如的胳膊撒娇,“小姨,你教教我嘛,晚上我就可以熬汤给你喝。”
“我当然知道我们小汀聪明,只是小姨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乔如拍了拍禾汀的手,示意她坐好,“小姨想了很久,你已经二十七了,这些事是应该告诉你的。”
“是禾诗和桑德的事?”禾汀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好像说着两个毫不相关的人。
“桑德他,其实不是你的亲身父亲。”
“这个故事很长,但也很短,小汀,你要有准备。”
“姐姐,我,禾诗,我们三个是从小就认识的,玩的很好,从穿尿不湿到婚纱,一直都是我们三个。大学的时候我们考在了一个大学里,去报道的时候禾诗第一次见到了桑德,他是学生会主席,带了两个人一起来迎新,禾诗的行李是他搬的。我们都不知道,禾诗对他情根深种,可是桑德有女朋友,我们四个又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联系,这窗户纸我们一再劝不要捅破,禾诗是个倔脾气,桑德的毕业的前一天禾诗还是去找了他,却正巧被他女朋友撞见,两人大吵了一架分手了,也正是那一天,禾诗去买醉,却被人哄骗着破了身子,有了你。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从这件事发生之后禾诗难以接受,几次想要轻生都被我和姐姐拦住了,为了哄好禾诗,我们去找了桑德,请求他替那个人抗下这件事,只要等到孩子出生,这件事就算完了。我们都以为只要孩子出生禾诗有了新的盼头就能转移了注意力渐渐地就会忘了这件事,可是后来桑德的前女友找来复合,桑德也还念着她,便复合了,谁知被禾诗知道了,认为是桑德出轨,不想负责任,于是便有了那一幕。后来我们才知道禾诗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去找桑德抗下这份本该不属于他的责任,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乔如观察着禾汀,禾汀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小汀,你别怪你妈妈,你妈妈她也挺不容易的。”
禾汀抬头笑了:“我道桑德怎么那么不喜欢我呢,原来我不是他的孩子,妈妈也不是他爱的人,因为我被绑着十多年身不由己,人前做戏,倒是挺对不起他的。”
禾汀的这抹笑却让乔如看得难受,禾汀与禾诗很像,恍惚间乔如感觉仿佛是禾诗在笑着说:我不在意了。可她自始至终都是在意的,在意着在意着便做出了傻事。
“小姨。”禾汀握住了乔如的手,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从前我只是恨她太自私了,生我又不管我,为了困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自己的女儿,拖下最爱的那个人。现在倒是知道了,她不爱我才是情理之中,我的存在不过是一遍遍提醒她自己的不洁,提醒她所受过的耻辱。”
“小汀,你别这样说……”
她接着笑:“小姨,我早就不在意了,不管怎样,她都是生我的那个人,这份血缘是斩不断的,人要朝前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我不会困在过去出不来的,我不恨她的,只是我还不能接受,所以需要时间。”
乔如没想到禾汀会这么说,她以为禾汀的反应激烈会很抵触这些事,没想到从头至尾禾汀都是淡淡的没有情绪,只是她不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又藏了多少波涛汹涌。
有电话过来,院里有事需要乔如去处理,禾汀脱力一般地躺在床上,心里没由来的难受,出了一身的冷汗,空调温度调的再高也感觉还是冷的。
缓了好一会禾汀才慢慢起身,披了外套,拿了碗的手抖得厉害,到了厨房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煮过汤的痕迹,家里的食材也是没少一点,锅里还是昨晚煮过饺子的痕迹,心里了然,把碗和锅洗干净拿了钥匙便出了门。
今天是大年初一,因为感冒禾汀睡得久了些,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到处都挂满了灯笼,时不时地响几声鞭炮,还有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吵闹着从她身边跑过。
雪停了不久,风还呼啸着吹过,禾汀捂了捂手把外套裹紧。漫无目的地走,她不知道黎醉在哪里,该往哪个方向走,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弯弯绕绕的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又开始下雪了,一大片的雪花趁着禾汀不注意钻进了禾汀的大衣里,冰凉的触感让禾汀缩了缩脖子,将衣服裹得更紧一些,很大一片的雪花落在掌心只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了,身边的行人都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奔跑起来,只有禾汀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掌心的雪花,融了一块后又一块块地掉下来后又融化。
在想什么呢?
禾汀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盯着这雪花便出了神,直到掌心的雪融化了却没再落下,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了不停的雪,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肩膀,禾汀才回了神抬头看过去。
头上飘满了雪花,远远看过去像极了白头,禾汀看着蓦地笑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还能有这种效果。”
黎醉眼下乌青,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瘦了很多,两颊的肉都凹了进去,禾汀眼睛花花的看得不真切,抬手摸了摸∶“都快瘦脱相了。”
禾汀指尖冰凉,垂下来之际被黎醉抓住:“生病了还跑出来。”
禾汀却抱住了黎醉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小小的∶“那你送我回去吧。”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尽管黎醉很想把禾汀带回自己家里,但最后还是把她送了回去。乔如还没有回来,黎醉从禾汀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把禾汀放在床上转身便要走,被禾汀抓住了衣服。
“那两碗鸡汤是你送过来的。”
“我没有送过。”
禾汀突然笑了,拽着他衣服的手松开了∶“我不会记错的,不承认便不承认吧,既然不承认以后也别再做这些事了,没什么用的。”
黎醉走了。
禾汀看着窗外,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多想念黎醉啊,可是想念又有什么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再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她爱着那样好的人,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不干净。
突然一瞬,禾汀似乎看见禾诗,也明白了为什么禾诗会变成这样,这南义的雪啊,久年不下,灰尘积得厚了,一场雪又怎么够冲洗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