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入春,时越和安漾结婚的日子是个极好的天气,笑语嫣嫣。
扔捧花时,那花准确地落入了黎醉的手中,一时众人哄声起,黎醉回笑着敬酒,拦下心里泛起的苦涩。
闹到了半夜,送走了宾客,屋里只剩黎醉,时越和安漾,两个男人都喝高了,时越拉着安漾的手说着豪言壮志,黎醉趴在桌上眼睛毫无聚焦地,嘴里不停地喃喃:“没有来,没有来……”
时越突然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别伤心兄弟,哥们一定给你找到她。”
时越被安漾一巴掌拍在脑门:“差不多得了,醉得没个人样。”
黎醉拿开了时越搭在他肩上的手,起身捏了捏眉心:“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啊?我陪你啊。”
时越说着就要追出去,被安漾瞪了一眼乖乖坐下,安漾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看得时越后背发凉。
时越缩了缩脖子,颤颤巍巍的:“怎……怎么了媳妇?”
“我安排了司机送他回去,你操心呢!不回房间自己就在沙发睡吧,左右我气也没消。”
闻言时越立马追了上去,挽住安漾的手臂,脑袋抵着她的肩膀撒娇:“别生我气了嘛媳妇。我瞒着你去给禾汀送请柬是我不对,我错了嘛。”
安漾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很严肃地在跟你说,你别再和着黎醉动那些脑筋了,他们两个是没可能的了。”
“为什么,你当初不是也挺赞同的,你还一手撮合了呢。”
安漾叹息了一声,揉了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茸茸的脑袋:“当初的黎醉是禾汀的温暖,现在的黎醉是禾汀不可揭开的伤痛。”
回身抱住时越,闭了闭眼,幸好时越一直是他的温暖,从未变过。
过完了年,禾汀就离开了南义,听乔如说,禾汀想出去散散心。
乔如把保温壶递给了黎醉,说:“既然你们已经分手,小汀也没有那个意思了,你又何必这样纠缠着,这不仅是缠着小汀,更是缠着你自己。”
黎醉低着头摩挲着保温壶:“我只是想让她开心。”
“可是这样真的能开心吗?你和小汀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意气用事。小汀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
那一晚后,禾汀还是会断断续续地收到,不只是鸡汤,还有甜点等,倒像是变着法讨禾汀的欢心,但禾汀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受用,全倒进了垃圾桶。
世界这么大,禾汀会往哪里走?黎醉想着,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了解禾汀,他记得禾汀和他说过她有一个难以实现的愿望,去旅游。
那天禾汀刚洗了澡,带着一身的香钻进了黎醉的怀里,黎醉正在办公,只伸手把她扶了扶免得她掉下去,禾汀看着黎醉密密麻麻的字便无聊了,玩着自己的头发,问他:“黎醉,除了扶阳,宁川,青川,江郡,你还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嗯,有。前几年经常出差,就到处跑。”
“真好,我从小就没出过南义,读了大学又没出过宁川,在青川读了研,又在江郡呆了这么久,除了上次漾漾带我去的栾岛,可真的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了。”
黎醉盯着电脑,迟迟没有回应,禾汀抬眸看了一眼,又接着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黎醉,我觉得我这个愿望真的是太难以实现了,怕坐车的人怎么能去旅游呢。”
黎醉只是空出了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慰,禾汀垂了眸,不免心情有些低落,她知道黎醉忙她不应该因为这些事闹,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顾自回了房间。
她那会不高兴,黎醉却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她说的话他也没有认真听。
黎醉觉得自己混蛋极了,不怪禾汀会离开他,他总是这样,伤了别人的心却毫不自知,当年的钟寒是这样,现在的禾汀亦是这样。
第二年夏天,安漾顺利临盆,是一个大胖小子,这可高兴坏了时越,恨不得天天抱着自己的儿子跑到黎醉面前炫耀。黎醉虽看不惯时越那股嘚瑟劲,但看在小时安格外可爱的份上勉强接受了时越天天抱着时安来蹭饭的恶毒行径。
小西是只萨摩耶,这三年长大了许多,时越常常把时安和小西放在一起,还嘱咐小西看好时安,不要磕着碰了,否则晚上就加餐吃狗肉,然后就往沙发上一趟,拿了黎醉的电脑就打游戏。
黎醉煮好饭就能看见这副场景:六个月大的小时安抓着小西的耳朵不放,小西被抓得痛了也不敢动,只能看着黎醉委屈巴巴地控诉小时安的罪行,时越躺在沙发上要不就是打游戏,看电视,要不就是看着小西被时安各种欺负高兴地捧腹大笑。
这次,时越捧着肚子笑得趴倒在地上,被黎醉过来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安漾要是知道你这样带孩子,晚上回去被加餐的应该就是你了。”
时越不受他的恐吓,嬉皮笑脸地爬起来,把小时安抱过来:“才不会呢,漾漾才舍不得呢。”
黎醉恨不能拿起扫把把时越赶出去,默默攥紧了拳头。
“你打算怎么办,三十岁了还不结婚,家里没少催吧?真就打算一直等着她了?”
黎醉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塞进时越嘴里:“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时越差点没被噎死,费力把这一大口青菜咽下去,喝了口水,接着作死地说:“不是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要是一直不回来你还真就单身一辈子啊?禾汀……也没有那么好吧?”
见黎醉马上要生气,时越急忙补救:“你被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呀,兄弟我也是为你考虑。你看看你,都变成啥样了,还真打算傻等啊?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出击去找她呢。”
“她烦我,不敢找。”
时越吃完了饭,双手一摊:“怂。既然这样兄弟我也没办法了,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冒着生命危险多吹吹枕边风了。”
抱起和小西玩得正欢的时安:“走咯,我明天还会来的。”
凌晨三点,黎醉收到了时越发来的消息:一哥,嫂子归来有望,只等我家小宝贝满周岁。
外面蝉鸣声不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摸着窗台上那一盆盆的多肉,手微微颤抖,抑制不住的情绪,黎醉有点紧张。
凌晨三点的城市很静,但从这一刻起,黎醉的心不静了。
又是一年冬天,这是他们青春里的第十个冬天了。